■ 王妤晗
11月30日，牛津大学出版社宣布将“rage bait”（愤怒诱饵）评为2025年度词汇。这一词汇精准地捕捉了当下数字生态中一种现象：一种系统性地以激发愤怒、对立等负面情绪为核心策略的内容操纵手段，正日益侵蚀着公共讨论的空间，并以此牟利。“愤怒诱饵”不再仅仅是零散的网络现象，而已逐渐成为一种显性的、被广泛识别甚至“产业化”的流量密码。
比如，最近在社交媒体上引发热议的一位大学生博主，每天在宿舍定凌晨3点59分的闹钟，打着“自律”的旗号，实则在散播着无端的焦虑。你信了，觉得自惭形秽；你不信，怒斥其虚伪做作。无论哪种反应，你的情绪已被俘获，流量便滚滚而来。这远非孤例，打开任何一个平台，模式化的剧本日复一日上演：“恶婆婆”必定刻薄吝啬，“坏媳妇”必然挥霍不孝。这些角色脸谱之僵硬，矛盾设计之粗糙，目的就是把家庭里那点复杂难言的小矛盾，放大成最刺激、最易传播的愤怒引爆器。它们不关心真实，只追求流量。
可怕之处在于，越来越多的人，包括一些所谓的创作者和机构，不是偶然触发了大众的愤怒，而是像化学实验一样，精心调配矛盾的元素：一点极端的标签，两勺对立的立场，再加大量失真的细节，就能在评论区煮沸一锅永不停歇的争吵。他们将社会议题做成一个个愤怒的“情绪模组”：男女对立、地域歧视、贫富差距……都被简化为非黑即白的冲突碎片，伺机投放。他们深知，一个被激怒的人，会不自觉地贡献更多时间、评论和转发。愤怒，于是成了平台上最硬的通货。我们的注意力，就这样被困在了一个由愤怒砌成的环形监狱里，四下望去，皆是高墙。
在系统性“愤怒诱饵”的浸染下，公众的思考能力正遭受着慢性侵蚀。当情绪被反复刺激至高位，理性思考所需的冷静空间便急剧压缩。网络空间首当其冲：理性的声音被淹没，极端的言论被放大，非黑即白的叙事取代了复杂的现实，善意与理解在骂战中消散。最终，我们赢得的可能是一次次流量的狂欢，但输掉的，却是就真问题进行有效沟通、寻求出路的集体能力。
破局之道，并非要彻底消灭愤怒，而是应该重建个体与算法的“情绪自主权”。我们不应下意识地为愤怒付费，算法不应仅以情绪烈度为尺，便可以让“愤怒诱饵”失去它滋生的土壤。它要求我们不再做愤怒的燃料，而成为清醒的观察者与建设者——唯有如此，我们才不至于在算法和流量的狂欢中，典当掉共同的和谐未来。
（作者系浙江师范大学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