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闫广财
若有人问起,苏轼一生是写诗多还是写词多?恐怕不少人会答错——我当初被问到这个问题时,就没能说对。
那是大约七八年前,一个秋叶斑斓的下午,一位酷爱诗词的老同学来家里做客。坐在客厅沙发上品茗闲聊间,同学问我:“广财,苏东坡一生是写诗多还是写词多?”我便凭这主观印象答道:“苏东坡一生写词多。”
同学摇摇头说:“不对,苏轼一生写诗更多。”那一刻,我又惊又窘。
后来我带着好奇,把这个问题问了女儿、一位银行员工、一位眼科医院的护士和一家旅行社的负责人,四个人都是大学本科毕业,异口同声回答我:“苏轼写词多、写诗少。”看来,不知道苏轼写诗比词多的人,着实不少。
我中学时学的第一首宋诗,也是我平生所学第一首宋诗,便是苏轼的《题西林壁》:“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三十来岁时,我买过一本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年出版的《宋诗鉴赏辞典》。全书收录253位宋代诗人的1253首作品,其中苏轼的诗近百首,独占鳌头。在1463页的正文里,介绍苏轼及其诗作的篇幅达158页,超过全书十分之一。单是这份体量,已隐约可见其诗作之丰。
不过平心而论,我个人更偏爱苏轼的词。像“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是千古传诵的中秋咏月名篇;“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的《江城子·密州出猎》,被视作宋词中“豪放词派”的标志性作品之一;“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被誉为中国文学史上悼亡词巅峰之作;“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念奴娇·赤壁怀古》,借长江奔涌的壮阔景象,抒发对历史变迁、英雄逝去的苍凉感慨……他的词虽数量不及诗,却以极高的艺术水准和广泛传播度,成了后世公认的“宋代豪放词派”巅峰。
随着年岁增长,我陆续读了几本苏东坡传记,了解渐深,才知这位“坡仙”一生笔耕不辍,流传至今的作品数量惊人:诗2700余首,词近400首。单论数量,诗便远超词。明代学者袁宏道曾说“苏公诗无一字不佳者”,虽似夸张,却也道出其诗作成就之高。他的诗题材极广,就连日常饮食如《食荔枝》,都能写出“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的千古名句,真正做到了“无意不可入,无事不可言”。
其实,世人对苏轼诗词的认知偏差,或许正应了南宋词人张炎在《词源》中说的“东坡词如诗,稼轩词如论”。苏轼将诗的题材与笔法融入词中,拓宽了词的境界,加上《念奴娇·赤壁怀古》等词作入选教材、频繁出现在各类文化场景中,自然更容易让人记住他的“词名”。
再有人问起这个问题,我笃定答道:“苏轼写诗比写词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