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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10
星期五
当前报纸名称:江海晚报

写作的闲话

日期: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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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A15版:夜明珠       上一篇    下一篇

◎王海波

楼下门卫老张拦住我,问道:“好久没读到你的文章了?”我笑答:“天热,歇夏。”其实我心里明白,歇夏不过是托词罢了。

确实这个夏天我变得懒惰,不想写作,烦躁不安。每每坐到电脑前,六神无主。前些日子在群里看到一个陌生作者的文章,文字老到,意境深远,读罢不禁深叹。那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才情竟使我生出几分嫉妒来。这嫉妒来得莫名其妙,而又实实在在,如夏日里的一阵闷雷,在心头滚过。

写作是门手艺,跟手艺人无差,辛苦得很。我几次三番劝说自己:既然写不过别人,还写它作甚?或许天生就不是这块料。回想从前写过的那些文字,指不定在旁人眼中不过是堆垃圾。好在我不太看重这些,不图虚名,心里也不盘算什么,更不靠它糊口。想写便写,倒也自在。这种态度在当今文坛怕是少见。

南街的老陆年长我几岁,比我还老的老头,写作不到两年光景。他的语句时常不通,谋篇布局更是杂乱无章,却偏偏急于成名。我本欲指点一二,转念一想,何必多事?人家求名心切,我若横加阻拦,反倒显得我小气。后来,他索性不再请我推荐稿件,自己四处投递,这倒省了我的麻烦,也免了欠编辑人情。只是老陆屡投不中,石沉大海,便又生出许多抱怨来。他常问我在哪儿,说要“聊聊”,我明白他想聊什么,可他又能聊什么?那天他骑了电瓶车直接到我办公室询问:“去年那篇稿,稿费怎么还没收到?”我无言以对,只得支吾过去。

但老陆会炒作,把自己包装得犹如一个不得了的名人,简介就是一篇短文。他的长短,本乡本土的都懂,外地人不了解,所以他常在外地糊弄人。时常有熟悉我的外地人问我,老陆是个什么人?起初我也是同情他,没工资拿,做点生意养家糊口,着实不易,甚至还推荐一些生意给他做。时间一久,他翻脸不认人,吃过他好处的人都怕他,慢慢地,少有人再与他往来。有人说他找枪手写作,付些稿酬。我不清楚情况,也是听听而已,不作妄论。

写作之难,难于上青天。这么难的事,哪还有心思想别的?过去我烟瘾极大,一日三包,牙齿熏得乌黑,咳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如今写完一篇文章,修改妥当,点上一支烟,算算这笔小账——竟省下不少钱来。我本是个不太计较的人,可这省下的烟钱却让我感到莫名的满足。

我不想别的事,不等于别人不想。有人为名利,千方百计,不择手段。这是何必?“名利”二字,原是辩证的。有名就有利,有利更出名。你看重了,便成负累,一累,免疫力也会下降,久而久之,反伤了自己。我不干这样的事。

写作如修行,贵在坚持,也贵在放下。我见过太多人,初学时满腔热忱,没过多久便销声匿迹。也见过一些人,稍有成绩就趾高气扬,最终江郎才尽。写作这条路,走得太急易跌倒,走得太慢又会迷失。其中分寸,全靠自己把握。

老张又在楼下喊我:“有你的快件!”我下楼一看,是某报社寄来的报纸,他们发了稿都给我寄报纸。“稿费单?”老张问。我摇了摇头。我也没和老张说,现在好多报纸不发稿费了。当然老张希望我拿稿费,因为我隔三岔五喊他喝酒。

窗外蝉鸣刺耳,热浪滚滚。我翻开一本旧书,读道:“文章憎命达。”这话说得真好。写作本就不是为了通达显赫,而是为了在混沌中寻找一点清明,在喧嚣中守住一方宁静。那些汲汲于名利的人永远体会不到这种快乐。

不写不等于无话可说。这一刻,我又有了写作的冲动,但写什么好呢?写夏日午后的一丝凉意?写门卫老张的问候?写老陆的心态?写每回稿件发出后心里微妙的感受?文字从键盘流出,不疾不徐,像窗口偶尔掠过的一阵风,不留痕迹,却真实存在过。

写作这件事,说到底,不过是与自己的一场对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