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健
石榴熟了,红艳艳地咧开嘴笑着,露出一排排晶莹的牙齿。这笑容是会传染的,引得树下的孩子们也跟着咯咯地笑个不停。
我家的石榴树是父亲从农科所讨来的良种,栽在院子东南角。树不高,但枝丫舒展,像母亲张开的手臂。最妙的是它的性子,春天开一树火红的花,秋天就结一树的果,从不爽约。
姐姐总说这石榴树是咱们家的“功臣”。可不是吗?四个孩子的童年记忆里都飘着石榴的甜香。记得小时候,每到石榴成熟的季节,我们姐弟四个就像四只小馋猫,天天围着石榴树打转。二弟最调皮,总想乘人不备偷摘一个,被父亲发现后,免不了一顿说教。父亲说,要等石榴自己咧嘴笑,那才够甜。
终于等到收获的日子,父亲会搬来木梯,小心翼翼地剪下每一个石榴。母亲则拿着竹篮在下面接应,脸上带着丰收的喜悦。我们四个孩子并排坐在门槛上,眼巴巴地望着,不时咽口水。最小的弟弟总是坐不住,一会儿就要跑过去摸一摸篮子里的石榴。
“别急别急,都有份。”母亲总是这么说着,把最大的石榴分给我们。掰开石榴的瞬间最是美妙,“啪”的一声,红色的宝石便滚了出来。我们比赛谁剥得快,谁吐籽吐得远。姐姐最细心,总能剥出完整的一把石榴籽;二弟最淘气,故意把籽吐到三弟的衣领里;三弟最小,吃得满脸都是红汁水,活像个大花猫。
最有趣的是石榴籽大战。不知是谁先起的头,把石榴籽当子弹,你射我,我射你。院子里顿时下起了一场红色的雨,石榴籽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母亲从厨房窗户探出头来嗔怪,我们便一哄而散,留下满地红籽和欢快的笑声。
父亲有个绝活,能用石榴籽在桌上摆出各种图案。有时是一只小鸟,有时是一朵花。我们围在桌前,看得目不转睛。二弟最是心灵手巧,很快就学会了,还能摆出小汽车呢。
如今,我们姐弟四个都已长大,各奔东西。但每年石榴成熟时,母亲总会打电话来:“石榴又咧嘴笑啦,什么时候回家尝尝?”于是,我们约定好时间,带着各自的家人回到老宅。院子里又热闹起来,孩子们在石榴树下追逐嬉戏,就像当年的我们。
今年的石榴格外甜。我们坐在院子里,一边吃着石榴,一边回忆童年的趣事。阳光透过石榴树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父亲眯着眼睛说:“这棵树啊,看着你们长大,现在又要看着你们的孩子们长大了。”
姐姐突然提议:“咱们来张全家福吧!”于是,大人们坐在石榴树下,孩子们站在前面,每个人手里都捧着红艳艳的石榴。“咔嚓”一声,笑容与石榴一起被定格。照片里,每个人的嘴角都沾着一点石榴汁,红得那么喜庆、那么温暖。
石榴树下,岁月在欢笑中静静流淌。这棵石榴树啊,不仅结出了甜美的果实,更结出了一家人浓浓的亲情。它站在那里,看着一代又一代人成长,把欢乐的种子撒进每个人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