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拥书城
“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时光荏苒,不觉退休已近十载。我素无太多嗜好,鲜少远游,生活简朴如初,唯读书一事,自小养成,成了刻入骨子的习惯。故而常得闲静坐书房,于书卷间撷取无尽之乐。
自幼爱书,源于家学。曾祖父乃私塾先生,家中曾藏古书甚众,多为线装繁体,彼时读来,虽懵懵懂懂,却种下书缘。祖父亦好读书、善讲故事,我常缠着他讲,常在其娓娓声里沉入梦乡。他手捧书卷,架着老花镜,案头清茶一盏的读书身影至今仍历历在目。奈何“文革”风暴,浩劫之下,这些祖传典籍尽被视作“四旧”,付之一炬,思之痛心。
如今书房,是工作后方才建立。当年参军,随身仅带几册书卷。然部队纪律严明、整齐划一,私人书籍携带保管不便,便献给了连队。待提干,特别是调入机关工作后,深感“书到用时方恨少”,为求知解惑,开始源源不断地搜集、购买所需书籍。我对书怀有一种特殊情愫,但凡遇见心仪好书或丛书,必毫不犹豫购下。每逢特价书市,更是不厌其烦,躬身淘选,总能抱回一捧“珍宝”。部队驻训或出差公干,别处或可不去,当地书店却非访不可,即便时间仓促,也要设法挤出片刻,也能淘得几本心爱之书。21世纪初,交流至连云港工作,夜市书摊林立,晚餐后信步其间,见猎心喜,便即买下。经年累月,书橱便日渐丰盈起来。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军旅生涯,岗位更迭频繁,早年并无书房,仅有一架书陪伴。爱人随军后,经历5次举家大迁。每次搬家,我首要之事便是将书郑重打包,确保一本不落;迁入新居,首要之事又是拆包上架,以便随时取阅。及至转业回乡,书籍竟装了六七只大纸箱托运。随着居所条件改善,终得一间正式书房,置办了体面书橱。此后又历经5次搬迁,其中退休后有两次。每次乔迁之前,我必精心选定、布置书房,务令这些“挚友”安然“入住”。
“旧书不厌百回读,熟读深思子自知。”清晨,拉开窗帘,任一缕阳光洒入书斋,泡上一杯清茶,捧读心爱之书,此乃一日之始的惬意。读到情境动人处,时而提笔记感,时而开怀大笑,时而热泪盈眶。夜深人静,或坐或倚,手执一卷,独自品味书中的人生风云、世态炎凉、悲欢离合。于我看来,书籍所予远不止知识、思想、力量与智慧。它们更能为平淡如水的生活注入激情,亦能在喧嚣浮躁中予人一方宁静,让人得以沉潜下来,细品人生百味,收获恒久喜悦。
“读书以自娱,不强所不知。”此乃陆放翁晚年读书“自娱”之悟,深得我心。它启示我们,老年读书,求知固然重要,更是要在字里行间寻得乐趣,滋养心神。我已养成睡前必读的习惯,哪怕只两三页。尤其在辗转难眠之时,读着读着,不知不觉倦意便悄然袭来。偶有躺下半小时仍难入眠,索性起身,至书房开灯小读片刻,再回床榻,反易酣然入梦。何故如此?古人早有明言:“书为引睡媒。”诚哉斯言!这或许正是我沉醉于书海、乐在其中的一个生动注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