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建明
炎炎夏日,我依然偏爱摇扇子。手中轻摇,口中便不由得念起儿时那首熟稔的打油诗:“扇子能生风,摇在我手中。倘有人来借,烦等到秋冬。”
扇子的品类繁多,而我情有独钟的,是那大如荷叶、由蒲葵叶制成的芭蕉扇。它物美价廉,经久耐用,雨淋日晒、磕磕碰碰都不在话下,向来是寻常百姓家不可或缺的“凉友”。
我手中这把芭蕉扇,是1993年从北国转业回到南通时,在段家坝日用杂货商店购得的。三十余载光阴流转,它随我走南闯北,如今我早已退休赋闲,它却依旧“服役”不停。芭蕉扇做工略显粗简,边沿易裂。妻子便用做衣裳剩下的碎花布剪成细条,手工细细滚边,扇子既坚固耐用,又平添了几分别致的精巧。
我对芭蕉扇的钟爱源于它扇面阔大,摇动时清风徐来,凉意十足。儿时乡间,无论是疯玩归来还是劳作收工,总是大汗淋漓,冲回家抓起芭蕉扇一阵猛扇,通体舒畅,快意无比。暑气蒸腾的正午,我搬出门板,到大树荫下小憩,芭蕉扇总不离手。用它扇风取凉,困意袭来时,便轻轻覆在脸上:一来遮住刺目的阳光,二来挡住树上偶尔飘落的败叶或小虫,三来那淡淡的草木清香氤氲鼻端,有助安眠,真是一举多得。
盛夏的夜晚,芭蕉扇更是片刻难离。晚饭过后,天色黑透,点上蚊烟,洗完澡,大人小孩便聚在竹榻或门板上纳凉。这是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光。周遭,萤火虫提着点点“灯笼”飞来飞去。一旦有流萤靠近,我便挥起扇子去扑打。常有邻居过来,拉家常说笑话,谈古论今,比茶馆还热闹几分。人手一把扇子,扇着风,时不时“啪”的一声拍在身上或腿上——那是与蚊虫的交锋。躺在竹榻上,借着星光望去,无数扇影翻飞,宛如蝶翅轻颤,深深烙印在记忆里。
那时,农村的屋子矮小窗窄,夏夜闷热难散,常使人辗转反侧,或被热浪扰醒。黑暗中,总有大人手持芭蕉扇徐徐送风,抚平燥热、带来安适,伴我沉入梦乡。我深知,那扇底送来的,更是父母那绵绵无尽的爱意。
随着生活日渐富足,科技飞速发展,电扇、空调渐渐普及,芭蕉扇似乎开始“下岗”,悄然退出了许多人的生活舞台。然而,伴我多年的这一把,却始终“不离不弃”,其“出勤率”依然居高不下。
每年夏初,我便将它取出,擦拭干净,准备让其“上岗”;秋凉过后,再把它细细收拾,用纸包好,郑重送上橱顶。如今,家中空调电扇俱配齐,但芭蕉扇仍有其用武之地:夏初秋末,微热时节,无须劳烦电器,轻摇芭蕉扇,微风拂面,舒适自然;厨房、卫生间没有空调,电扇使用不便,它便挺身而出,拾遗补阙;空调关闭后,若半夜醒来感到闷热,执扇轻摇,既能驱散余热,又能平添睡意。我睡眠本就不佳,夜里常将它当作伙伴带上床。空调温度调高些,手中轻摇芭蕉扇,不知不觉间,手臂在活动,人也在这熟悉的节奏中渐渐困倦,安然入梦。
我,就是放不下这把相伴多年的芭蕉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