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是八十年前的岁末,抗战刚刚结束不久,一个刚满二十五岁的小姐姐孤身一人来到了浙江金华斯宅的小山村,并在这座名叫“小洋房”,其实相当不小的西洋式建筑里住了几天。
这个小姐姐就是小小年纪已名满上海滩的张爱玲,她来这里找她凭一篇《战不易,和亦难》的文章而被汪精卫欣赏并在汪伪政府任高官、现正被通缉的夫婿胡兰成。
其实那个时候的胡兰成刚满四十岁,正是一个男人风华正茂、精力充沛的时候,但一夜之间,风光无限的胡兰成便成了丧家之犬。
三年前的一个偶然机会,二十二岁的张爱玲结识了胡兰成。那个一支笔把人间情爱写得荡气回肠又缠绵悱恻的小女子真正面对自己的情感时,却低微地“从尘埃里开出花来”。毕竟,她才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放在今天,还是个喜欢睡懒觉的妈宝,大学本科还没毕业呢。
三十五六岁的胡兰成用一个男人的风华气度完全征服了张爱玲。这是一段不对等的关系。也因此,胡兰成沾沾自喜,很有点优越感。
在小洋房看着、想着张爱玲的故事,仿佛看见一个年轻、时尚的女子操着吴侬软语、拎着一只小衣箱一路问讯而来。她站在窗口,看山间炊烟四起、暮色四合;睡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所适从。
小洋房之夜成了她一生情感的转折点。
这个从小孤苦的女孩注定也是一生情无所依。以至于后来张爱玲说:所有的感情都终将千疮百孔。
张爱玲太早慧、太聪明,很多人一辈子没看明白的,她二十岁的年纪就想清楚了。
以至于跟胡兰成决绝、明确分手后,她仍将稿费寄给他,希望他的生活不至于受苦。后来仅仅参加了一场会议,凭与会者的服饰差异,她就清楚自己不适合这里,毅然决然挥手而去。
无论是离开胡兰成,还是远离故土,张爱玲尽管依依难散,却没有半分犹豫,冷静而决绝。很难想象她这么骄傲的人留在上海会是怎样的结局。
她其实并不深谙人情世故,或者说很多事心里明白,却做不出来。但大事拎得清、有格局。
偌大的上海滩,后来再也没有出过张爱玲。
一个仅仅二十多岁的女子,无论是写的小说,还是她自己,都成了上海滩再也难以复制的传奇。
◎范仲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