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早期,1966~1968年,掘港蔬菜大队一队的社员来到掘港市河南一块菜地,菜地里有个和尚灵塔,他们是来“破四旧”的,要把这个和尚塔推倒拆毁。这个和尚塔在这里有些年头了,究竟是何时建在这里的,是哪个庙,哪个和尚的塔,大部分人都说不清、道不明,只有附近的老人依稀还有一些模糊的印记。
先来说说这块地吧。这块地现在在小上海招商城后面的一大片民居内。再扩大一点,包括现在民生阳光家园那一片,明清时是校场,所谓钦差守备江南江北狼山镇掘港营的演武校场。过去市河上有个校场桥,在现在国防桥东150米处。东营的将官军士从东营出发,过蒋家桥巷,左拐沿北街过武庙巷;右拐走南街,过郡庙巷,经校场桥,到达校场。一直到清末,这里都是校场。这个“校”字书面语读作“jiao”第四声,掘港方言读作“gao”第四声。这片区域也叫作“校场桥外”。民国以后,校场荒废,渐渐也没有人知道这段历史。原来校场里建有演武厅,住着看守校场的老兵和家属。后来校场作废,老兵把地租给周边的菜农耕种。再过了些年,老兵干脆把地今天一块、明天一块地卖给租种的人。买地的人中有个金家,金家在掘港一带还是有些来头的。
1902年,金氏家族中金文源、金圻叔侄二人同时高中江南乡试举人,一时传为佳话。金家热心地方公益事业,兴办了蠙山小学,督造王家潭闸,修缮国清寺,赊粮赈灾等等,在如皋东乡一带颇有声望。金家老五房其中一支金文祥家买下了校场的二十四亩地,后将田供献给国清寺作为庙产,田仍然由金家人耕种。其他一些人家也有将土地捐赠给庙里作为庙田。这样校场的土地大部分成为国清寺的庙田,金文祥有威望,庙里委托他管理庙田上的佃户。国清寺庙田里有十来亩地,形状似过去官员穿的靴子,老百姓称作“靴子田”。有陈姓人家的祖坟正好在靴子脚头上,后出了个“败家子”,败光祖产,传说是家财被靴子踢走了。笔者外曾祖陈长发、外祖陈银华原来是挑担子卖蔬菜的小贩,租种国清寺的“靴子田”,后来花50块洋钱买了“靴子田”中的2.5亩,和尚塔正好在其中。陈家对和尚塔心存敬畏,虽耕种不便,但也没有动,还看到每年有人来祭拜。2019年10月30日,笔者有幸问到了金家的后人金银清。
民国二十五年(1936),国清寺住持心空和尚宣言净土宗,举办念佛堂,将大雄宝殿走廊四周栏杆拆除,沿壁墙外移,殿宇更加宽敞,可容纳更多四众弟子礼佛。民国二十八年(1939),日寇侵略掘港,一队日军到国清寺强行索取寺藏历代文物。心空和尚正在关房闭关,嘱咐弟子妥善保管隐藏。住持圆成和尚将寺内文物转移,并怒斥暴行。日军未能如愿,迁怒于寺僧,心空被日寇强行拖出关房羞辱,后自缢于庙后东北明代土城堡墙根,世寿80多岁。金家后人金银清记得当时的情形,其祖父金文祥是国清寺的庙董,庙里有事请其开会,他随同祖父到庙里去过,见过心空和尚,印象中,心空和尚中等个子,不胖不瘦,慈眉善目。金银清还记得修和尚塔的事。“和尚塔”不高,有1.7米~1.8米,用砖砌成六角形单层塔,塔身有石碑。后来石碑被风吹日晒,字迹模糊,渐渐也没有多少人知道是心空和尚的灵塔。1955年“合作化”,国清寺校场桥外的庙田被收归蔬菜大队一队。
“文化大革命”“破四旧”,掘港蔬菜大队一队社员将和尚塔拆除,只见塔里面有扣着放的两只大荷花缸,上小下大,用石灰封着,社员把荷花缸搬到南边范公堤北侧,平整了和尚塔的土地。过了不知多久,有好事者起开荷花缸,只见缸里面是一个风干的和尚,僧袍依然完好,肉身还没有腐烂,被拖出来毁坏,两个缸被某菜农拿回家,至此,“心空和尚灵塔”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