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年忠
吃黄芽菜的季节勾出我童年记忆里关于黄芽菜的琐事。八九月份，人们在秋收后的一小块空地上，开墒起垄，在垄上栽下黄芽菜秧。小菜秧在秋阳的照耀下，长得挺快。等最初的外层第一批叶子停止成长，而里层一层一层地不断冒出新叶、快速生长的时候，庄稼人会用稻草绳轻轻地从最外层将菜叶拢起扎住，之后叶片会向心抱成一团，生长成一棵棒棒的黄芽菜。小雪过后，天气渐冷，黄芽菜基本长成。怎么判断一棵黄芽菜好不好呢？一看其形是否浑圆粗壮，二是掂量是否够沉，三是摁摁是否结实。经过两三次霜后，黄芽菜最外面的叶子看上去有些枯了。人们就会趁着好天气陆陆续续地将它们从田地里收回来。先放在晴好的阳光下稍微吹一吹，去除表层一些水分；然后收藏于避风而又透气处，作为过冬食用蔬菜的主力。仔细瞧它，通体亮净，呈现出那种好看的瓷白，只是叶子略带嫩黄。也许这就是人们称它“黄芽菜”的由来吧！如果剥下它的一片叶子，把茎放在嘴里一嚼，脆脆的，还有一丝甜津津的感觉。寒风凛冽，气温骤降，地里的蔬菜很少了，即便有也常常被冻坏。此时，黄芽菜就成了“急救星”，伴着人们度过冬天最严酷的时候。
我的味蕾深处藏着黄芽菜三种不同的味道。
清炒：等锅热油爆，将切好的黄芽菜一下子倒进锅里，迅速翻炒，加点盐，等黄芽菜出了水（也叫出汤，黄芽菜不炒出汤，口感就没有那么好），撒点青蒜末，再翻炒几下就可以起锅。
黄芽菜炒肉丝：这也是我父亲拿手的一道小炒。将黄芽菜叶茎横切成小拇指宽的丝儿备用，将肉丝炒出油，加酱油上色，将黄芽菜丝倒进去，用大火不停翻炒，等黄芽菜充分吸收肉油，再加红糖及少许食盐，翻炒几下就可以出锅了。吃在嘴里，嫩脆甜香，还带着肉鲜，最后我们连它的汤也不会放过。这菜只有来了客人才会做，我们也趁机解解馋。
黄芽菜肉饭：秋收过后，农忙结束，冬季来临，河流处于枯水期，正有利于开展疏浚工程。村里的男劳力们被派去外乡“挑河”或者“捞浅”。出发前，各户人家交钱交粮、交油交柴，然后用几台拖拉机将物资送到施工的地方，其中黄芽菜大约占了一台拖拉机的车厢。男劳力们自带衣服铺盖，前往疏浚的地方。工期一两个月，没有特殊情况，中途不得回家。男劳力三三两两地被分派到附近各农户家住，一般是打地铺。父亲初小毕业，认得几个字，当时在大队里担任工程员。有一次，父亲带着我去工程队。工程队的任务很重，用簸箕把河底的淤泥一次一次地运到河岸上，堆成土垛。劳动强度大，可伙食却十分简单。早上就是山芋粥，晚上一般是糊糊面或面疙瘩汤，只有中午才吃米饭，因为那时候大米很紧俏。其中最好吃的米饭要数黄芽菜肉丁饭了。将肉块切丁，然后放在锅里熬，这中间还会将熬出的油盛出一部分留着下次炒菜用。黄芽菜和肉丁一起炒熟，盛起备用。待米饭煮熟后，趁热将黄芽菜肉丁倒进饭里，翻拌均匀，就成了黄芽菜肉丁饭。
现在想来，那一次父亲将我带去玩，也许另有深意了。与其说黄芽菜肉丁饭的味道永远留在了记忆深处，倒不如说是嘹亮的劳动号子存在了我人生岁月的长河里。普普通通的黄芽菜带给我的美味和哲思，一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