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清
三年困难时期,我大学毕业,分到教师进修学院听课备课,有无手表尚不紧急。一年后,学院停办,把我调到海安县中任教,这就需要手表把准上课时间,讲清难点重点,实行师生互动。但那时手表有计划,价格高,买不起。海中为重点中学,要求甚严:凡是新调进的,一开始就听课,不行,立马走人。没有办法,我只好买只小闹钟,藏在包里放进讲台。哪知一次下课,有个学生无意看到闹钟,大声喊道:“张老师带了个大手表。”引起全班哄笑。我提包就走,不想多说。工作八年,组织同意我调回南通,手腕上仍然光溜溜的,还得带走“大手表”。
又过了几年,国内几个地方陆续生产手表,质量不错,价格不高。又过两年,难得加了回工资,补发了可观的钱,我和爱人都买了表,实在高兴。戴了几年要擦油,有个亲戚与一修表者是朋友,为防意外,就托他去办理。哪知又有点意外,擦好油,他给了我一只,另一只自己戴上,三年后才还。他是长辈,可以理解。
有了手表,明显提高了办事效率。1982年年初,省委党校招收理论教员,我对照条件尚可,也报了名。笔试那天,首先把表摘下放于桌角。上午考社科基本常识和党校常讲的课程有关内容,下午考作文。据说省委党校教员相当于县处级干部,考试当然不会浅显。手表告诉我时间的进展,滴滴的表声鞭策我攻坚克难,我从容不迫,准时交卷。不久,省委党校招办给我来信,说我“考试情况甚佳,政审情况完全合格”,只是由于家属户口和工作在农村,难以随调;为了照顾家庭,把我推荐到市委党校,也算一次改变命运吧。
从无表焦虑、含羞问人,到有表自在、掌控有度,再到长辈代办、巧妙借用,点点滴滴,历历在目,日积月累,量变质变,养成了我对时间特别爱惜和珍重的良好习惯。因为时间根本特性是不可逆,寸金难买寸光阴。正如毛泽东所言:“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我们应该在有限的时间里,尽量多做些有益于人民的事情。
时光荏苒,不觉退休。一个如何度过晚年的问题,又摆在我面前。平时不觉得,一到退休,有一种过一天少一天的微妙感觉。怎么办?同事说,难课、新课、大课,如函授本科的《哲学经典文选》《系统科学概论》、向全市劳资人事科长讲《人事心理学》等,找你从不推让,而是实干苦讲。上级要为我市全国劳模朱骅立传,你苦写一年完成三十万字的《命运交响曲》,得到赞赏,给你报酬,你分文未取。退休你可好好休整,享受清福了。家属说:“你是家中顶梁柱,长期顶风冒雨,奔走不歇,现在孩子也大了,你可好好玩玩,身体重要啊!”我认为以往所做的事是应该的,今后感谢大家的关照,可我感到还有余热可以发挥,还有不少事情可做呢。
一是读书点亮未来。以往忙于工作,读书抓得不紧,以致造成活人藏死书的弊端。现在无工作压力,不仅要读积压之书,还要读好新出之书,做到与时俱进。如《毛泽东读书笔记精讲》,148万字,大都未公开发表,不仅是领导干部提升学习力、领导力的生动教材,对广大读者也是开阔视野、提升素质的最佳读本,我不仅认真阅读,还撰写了哲学卷、文学卷和历史卷的学习心得。
二是宣传马列和党的方针政策,这是作为党的理论干部的终身责任。一次去社区办事,正值党的十九大召开不久,他们要我讲讲大会的精神实质和实践要求,我根据学习体会作了讲解。退休支部不时召开学习体会会议,我总是认真准备,积极发言,当仁不让。
三是老夫聊发少年狂。通中六年,写作水平明显提高,初中在南通市报上刊发了一篇人物特写,影响不小;高中在匆忙中参加上海《少年文艺》征文,竟被录用(30年后又被选入《金色的草地》,成为少儿读物),便梦想通过记者生涯广泛接触社会,走上作家之路。读了肖洛霍夫《静静的顿河》,我家在长江边上,立志写出《奔腾的长江》。高中毕业喜获保送,给了三个志愿,大都填了高校新闻系,不知何因未能成行,便改为哲学。通中校庆,同学相聚,说哲学理论看不大懂,鼓励我再搞文学,即以散文为突破口重新进入文学园地。
在退休后刊发的文稿中,理论一百多篇、散文二百五十多篇,编辑出版了四本一百多万字的著作,还参加了市作协,了却少时的心愿。为了充分利用时间,加以妥善安排,不仅办公桌上放了手表,在寝室、用餐处、厨房都放了座钟,到处都是嘀嗒的钟声,报告时间,催我前行,真是充实而有诗意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