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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09
星期四
当前报纸名称:江海晚报

年年的母亲

日期: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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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A08版:夜明珠       上一篇    下一篇

◎薛海珍

霜打落叶,数九往后,便是年尾岁首,家家户户进入了迎接过年的节奏。每当人们满怀欣喜期盼着年的到来时,我却特别感怀我那操劳不息、忙碌一生的母亲。

我的母亲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年近八旬,岁月的风霜刀剑在母亲的脸上刻下了纵横交错的条条皱纹,母亲没有单位,她的生活里没有什么过节放假。

母亲兄弟姐妹一共十二人,她排行老四。在那困难的岁月里,在娘家,母亲从小就养成了吃苦耐劳、节俭坚强、顾全大局等许多难能可贵的品德。和父亲结婚后共生养了我们兄妹四人,那时,父亲在六十里外的城里当工人,家务重担和培养我们兄妹的责任全落在母亲瘦小的肩膀上,要强的母亲宁可自己吃苦,也决不落在别人家的后面。还在农业社时期,母亲经常参加队里的生产劳动,一个月要跟够二十六天工,尽管如此,仍然不够,每年二月二还要买回一只小猪仔,冬天卖了用于添补交上口粮款。繁重的生活压力逼得母亲从没有工夫停下来摸摸我们的头,在我的记忆里,母亲是非常严厉的,她没有夸过我们一次,她总有干不完的活。

早晨放学一回家,我总要把母亲安排的活做完才能吃饭,姐姐是扫地。吃完饭,母亲赶紧收拾碗筷,这时就听见生产队长的上地干活出发的吆喝声。即使是下雨天母亲也不能停歇,不是补袜子就是补衣服,要不就是开始准备做鞋的材料,我们家里经常坐着好几个婶婶、大娘,大家都在忙着做针线活。收完秋,那会儿我记得搞什么农田基本建设,母亲还要去修梯田打坝,有时夜里还有大会战,让我们姐妹先去奶奶家睡觉。实在天寒地冻了,才停了劳动,过年前每人一双新鞋又是母亲必做的功课。多少个夜里,我醒来还能听到母亲在昏黄的煤油灯下纳鞋底拉麻绳的嗤嗤声,半夜小解后,揉着惺忪的睡眼总要说,妈妈,你怎么还不睡呀!我回到温暖的被窝里短暂清醒后望着屋顶,看着灯下母亲的背影,不知何时又睡着了,有时公鸡叫头遍了母亲才赶紧和衣躺下!早晨,我们起来穿衣服上学去,听见母亲正鼾声如雷,我们姊妹都不忍心惊动她。

后来,我们家有了缝纫机,夜夜听见母亲坐在板凳上踩着缝纫机的嗡嗡声。那会儿有了电灯,母亲欣喜地说,这下可好了,白天总有事耽误,夜里一坐能干一天的活。刚安上电,那会儿腊月初十开始点一个月的电灯,正月初十就舍不得了,电工还给灯口上贴封条,为了省那月月几角的电费。腊月里,母亲夜夜都熬夜到凌晨,过年时两眼通红!学校放假后我们也不能停歇,天不亮就被母亲叫醒。夜里经常听母亲计划每一天的活,不叫一日空闲、白过。责任制后,母亲更忙碌了,十几亩地几乎就是她一人干。入种时,正好等着父亲三倒班的间隙,一家人全上阵,有时还要我们兄妹请假去,要不就是和别人轮流变工做。锄苗子开始了,天不亮母亲就要和姐姐出发了,走时推醒熟睡中的我,告诉我早晨做什么饭,锅里给我添好水以便掌握量。1980年,我们家开始动手挖砖整理地基,1982年的春天,和我叔叔家一起盖起了我们引以为豪的新房,这让全村人羡慕不已。那时,母亲不是在地里干活,就是在忙着盖新房,母亲如一道多彩霞光,用她自己的辛劳为我们的生活树立着美好信念!

每逢我们家里遇到重大的决策,母亲总是坚定地拍板决定。我初中毕业上补习班,母亲一点也没有迟疑,只要我愿意上,砸锅卖铁也供我,没有母亲的坚持鼓励,就没有我的今天。在母亲眼里,就没有翻越不过的火焰山。

母亲心灵手巧、能裁能剪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我们兄妹经常穿戴整齐干净,从没穿过露脚趾的破鞋、露肉皮的破衣服,就是补补丁的针线痕迹也是几何图案,过年穿出去清爽齐整。除里里外外地操持外,母亲还在劳动间隙给村里的乡亲们加工衣服,我记得缝一条裤子好像挣三角,一件四个兜的上衣七角,千方百计补贴家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母亲就这样坚忍而欣慰地走进了八旬。我工作、出嫁、为人妻、为人母、住进城里后,无数次劝说母亲歇歇,安度晚年,但精神抖擞的母亲依旧不肯停息。

又快过年了,年迈的母亲又要将她栽种的“环保蔬菜”托人带来,我真是欲拒又迎——年夜饭桌上,那热气朦胧着母亲额头上的皱纹时,我看不清是母亲幸福的微笑还是岁月又深耕了母亲的沧桑,我眼眶里禁不住迷糊起来,歉疚、幸福、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