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汉忠
海门叠石桥可谓名闻遐迩，因为这儿建起了中国最大的家纺产业市场，产品辐射至全球五大洲130多个国家和地区，年外贸供货额超过300亿元，为海门乃至南通的经济指标增色不少。
叠石桥原本是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石桥，大约在清光绪年间，这里有两条首尾相依但并不相通的小河，附近杨姓村民在此砌了座砖窑，人称杨家窑。为了方便生意，窑主挖通小河后架了一座小石桥。其桥墩用小石条井字形叠起，顺势取名叠石桥。当年的叠石桥，并无多大名声，只是到了近代，因海门的冲积沙洲适宜种植棉花，而纺纱成布的经济效益也高于种植稻麦。于是，棉纺及加工成了海门人谋生及发展的不二选择。随着越江而来的黄道婆的独门织技，还有当地乡贤张謇创办垦牧公司，以及苏绣鼻祖沈寿的加盟，给了叠石桥人得天独厚的条件。随着发展，叠石桥一带成了纺纱织布及棉纱营销的集散地。那时，叠石桥附近几乎家家户户都在悉心纺纱，关门苦绣。著名的绣花枕和猫盆竹器都是那个时期的产物。改革开放号角吹响，叠石桥人如虎添翼，他们讲着春天的故事，放开手脚发展家纺业，并逐步发展壮大，叠石桥成了如今享誉全球的家纺产品制造和贸易中心，被誉为中国的“法兰克福”。
法兰克福是什么地方？她是美因河畔，歌德的故乡。罗马皇帝在这里选举，德意志皇帝在这里加冕，欧洲重要的工商业、金融和交通中心，德国最大的航空港。海门人敢拿叠石桥去比肩法兰克福，可见海门人是有勇气和胆略的，也许将来真有一天，法兰克福要回过头来与叠石桥比比某些指标。我想，盯着远大目标奋进，没有的要变成有，已有的要变得更强，已经强大的要更上一层楼，没有最强，只有更强。这不能不说是海门人特有的豪情壮志。
叠石桥的成功，自然是海门人值得骄傲和自豪的。但今天读到一则消息，又让我这个海门人有点失落。说的是江南苏州有个叫藏书的小镇，因西汉名臣朱买臣在此读书时曾在石头下藏匿书籍而得名。如今，这里盛产冠名藏书的羊肉，风靡江浙沪，在长三角地区销售店家超过1700家，每年创收20亿元，成为当地农民增收致富的重要产业。
由藏书羊肉想到了我们海门的红烧山羊肉。从我记事起，海门羊肉就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佳肴。只是那时穷，老百姓虽家家户户养羊，但大都舍不得自己宰杀烧着吃。时下，海门羊肉依然是当地传统美食的“一绝”，但似乎墙内开花，没能推向更广阔的市场。两相比较，彼此难分伯仲。藏书羊肉历史悠久，但海门羊肉也颇有年头。早在五代十国时，刚刚成洲的海门岛上，因水草丰盛，岛民就养了大批山羊。有记载，清朝末年，海门状元张謇在家乡招待当朝军政重臣，湘军统帅刘坤一时，设的江海全席中就有红烧海门山羊肉。藏书周围虽青山环绕，但历史上并无大规模养羊的传统，每年都要从外地购进大批山羊。相反，海门地处江海平原，草嫩水肥，老百姓有养羊的传统，其红烧羊肉还入选了江苏百道乡土地标菜名单，三厂镇还因羊肉而入选江苏特色小镇名录。眼下之所以未能走出海门，个中原因固然复杂，但未能形成产业化规模不能不是一个重要原因。像眼下各自为战，靠几家羊肉摊子和零零散散几家饭店招揽顾客，那是断然不成的。
像海门羊肉那样“墙内开花”的还有颐生老酒。遥想当年，张謇先生在常乐镇创办酒厂，以红高粱为原料酿制，配以中药茵陈泡制的“颐生茵陈酒”在1906年的意大利世博会上一举获金奖而蜚声海内外，而中国现代名酒“五粮液”则是在9年后的1915年才榜上有名。颐生酒也一路高歌，成为国之名酒。但不知什么原因，在后来的几十年间，颐生酒落伍了，不仅不及五粮液，甚至不及同在江苏的洋河酒以及邻居安徽的口子窑，不能不让今日海门人扼腕叹息。
海门羊肉也好，颐生老酒也罢，传统产品的落伍，与我们的文化传承和营销策略有关，在竞争异常激烈的国内外市场上，别说你的产品没有达到一枝独秀，即使已经小有名气，但稍有不慎，就会名落孙山，甚至淘汰出局。当然，我们也不必自卑，我们海门后来居上和创出品牌的产品也有不少。先说麒麟红木，我是地道的麒麟人，后来从军在外，之前从未听说过家乡有制作红木家什的传统。现在麒麟并入常乐，“红木之乡”的名声却在全国叫响。我现在居住的南京，大街小巷“麒麟红木”的招牌也不少见。回到家乡麒麟古镇，红木商店比比皆是，大到床、柜、桌椅等红木家具，小到笔筒、筷子及五花八门的摆件，可谓琳琅满目。为顺应日益变化的销售模式，麒麟镇还专门建起了规模宏大的电商平台，产品远销四面八方。
我以为，麒麟红木的兴盛史称得上是从无到有发展壮大的创新之举。还有现今风靡长三角乃至全国的“万年芋艿”，因其香酥味美而颇受顾客青睐。不过也就是当地的一个地方特产，与海门别的乡镇的芋艿并无二致，但精明的万年人却从中悟出了商机，从品种优选到科学管理，从规模化种植到产业化销售，步步周密，环环扣紧，一举占领市场，“千年人参，万年芋艿”的广告词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美谈。
高尔基有句名言：“生活的意义在于创造，而创造是独立自在、没有止境的！”从叠石桥的成功而联想到的海门羊肉、颐生老酒，以及后来的麒麟红木和万年芋艿，虽跨越数百年，但其理相通，既有成功的经验，也有受挫的教训，然而归根到底，还是事在人为。无论是传统优势，还是新生事物，都要敢于继承发展，善于创新开拓，让传统产品充满活力，让创新产品永葆青春，而且没有止境。如此，我们的叠石桥名头将更加响亮，麒麟红木色彩更加多姿，万年芋艿味道更加香郁。而暂时落后的海门羊肉、颐生老酒及许多正崭露头角的新产品也能后来居上，脱颖而出，用海门人的勤劳智慧和创新营造出一座又一座新的叠石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