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松南
今年夏天,二哥在城北购置了商品房,与我们居住小区仅仅相隔百十米。公园就在我们的住处附近,几百步就到。人到老年,兄弟亲情涌上心头,越发浓烈。
我们常在晚饭后六点左右到公园集合,一起散心。进园右手边有张休闲椅,二哥、二嫂提早到了,紧挨着坐,不时回头张望看我们到了没有,常常不在意碰了头。四个人一起慢跑,我俩小他们七八岁,不需要歇脚。一圈下来,感觉二哥有点吃力,就让他一个人坐在休闲椅上。跑完第二圈,他们三人合坐休闲椅,我则在椅子背后的石头上落座,大家交流一些奇闻趣事和老家人的家庭琐事。有时我们早到了,赶忙“霸占”位置,好让二哥来了有个靠背椅可以小憩。
二哥生过大病,现在隔月都要去上海复检,两个女婿争抢着护送。他目前身体没有痊愈,到公园里散散步、透透气,数数晶亮的星星、看看天空中闪烁前行的飞机、满怀深情望望北京,都是他康复的方式。我倒觉得我们慢跑是最有效的训练,二哥看着就多了精气神。有时侄女儿要上门送东西,二哥就说:“我在公园,你进门放桌上。”又一句:“我在乡下种的无公害小青菜每人一份,在冰箱里。”侄女儿也不阻拦老爷子去乡下种菜,这是他的爱好,力所能及,就当是放松身心吧。
公园的湖边布满石块,石块底边栖息着很多螺蛳、小河蚌,我也聊发少年狂,盘坐在石头上,弯腰剥离这些家伙,顺手在水里荡涤后,凭手感挑出空壳,把沉甸饱满的塞进塑料袋。有一次,我摸到一块瓦爿,像以前一样歪着身子试图打水漂,但没有站稳,晃荡了几下,差点落水。二哥本能地伸手相助,但没有够着,身手不能再和从前一样。二嫂站在湖边台阶上看着我们,手舞着、咕哝着,仿佛也回到快乐的童年。我们的童年时代,父亲常年在外县工作队,大哥在部队,二哥从小就是我和四弟的“小家长”,被他管着总有摩擦,我们没少“记恨”他,直到我们长大后才知他的艰辛不易。
遭遇过“险情”,二哥想回休闲椅坐坐,走近了才发现椅子已被别人占用。见到二哥走近,坐在上面的瘦高个赶忙笑嘻嘻地说:“来来来,你坐。”二哥知道那人患过脑梗,也常来公园。两个人互让着,都不好意思了,月光洒在休闲椅上,没有一丝风,湖面平静无涟漪,熟悉的陌生人相视而笑。瘦高个是外地人,在园区上班,也是公园常客,最近准备跑马拉松,原先一人在公园练习,略显孤单,现在有人跟在后面陪练了。我们只顾转圈跑,不交流,只有随身带着的小音箱里音乐不停歇。二哥本来走得很慢,这种时候竟解开外套、加快速度,试图追赶,精神好了许多。
降温了,二哥着了凉、受了寒,微信向我们“请假”:天冷了,到春暖花开时再相约。
我们每天还要在那张休闲椅上坐坐、摸摸、擦擦,等着二哥状态如初给我们发信息:“三弟,今晚我们公园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