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长云
桃坞路古玩城就像一个时光冰箱，“冷藏”着丰富多彩的老物件，让你可以伸手触摸到还鲜活着的往昔。
说是古玩城，也不全是稀罕值钱的古董，也有不少早年间家用的寻常之物。这一阵，一间叫“忆古堂”的铺子就从乡下收了许多旧时的土布（启海人叫“老布”）。店里堆不下，就堆在店外，层层叠叠，蔚为壮观。
那些布于我而言，是多么熟悉和亲切啊！有一种叫“芦菲花”，我小时候就穿过芦菲花布的衬衫。土布粗硬，擦着幼嫩的皮肤会有刺挠感。但新衣倒也有棱有角、有模有样，我仍记得当年的兴奋和欢喜。
我的亲婆（启海人对奶奶的称呼）在农闲的间隙，也经常会织布。我陪在她身边，看她纺纱，看她来来回回地经布。那织布机发出的声音是喀嚓复喀嚓，不是“木兰当户织”的那种“唧唧复唧唧”。
雨天不能下地，亲婆有时一织就是半天，间或回首向我投来一抹慈爱的微笑，以慰藉我的厌气和无聊……亲婆走了十多年了。我依然记得她那荡漾着慈爱的微笑。
如今这良莠不分、小山一样堆着的土布，置之门外都不怕丢的土布，背后是多少双纤细或粗糙的手，多少个摇曳烛影里的劳形。当年的手艺、辛苦，因了精巧的骄傲，因了情义的不舍，如今都被飞速向前的时代车轮遗弃了。
老板说，这布现在大多用来做装饰，营造沧桑之感。不论粗细精劣，一律论斤卖，也便宜。
我听着有点心酸，并突然想起我的亲婆来。眼前这堆布显然不是我亲婆织的，但分明就是我亲婆织的。
她用岁月经纬织的，哪里是布，分明就是千丝万缕的怀念和挥之不去的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