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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16
星期四
当前报纸名称:南通日报

送别《开卷》

日期: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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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A07版:阅读       上一篇    下一篇

□陈老萌

世纪之交各地春笋般冒出一批读书类刊物,民间自筹经费,或民筹公助,均无营利性,免费发送读书人,大家谓之“民刊”。南京的《开卷》即其中耀眼的一种,每月一期,小三十二开本子,薄薄四十八页,不做彩印,不配插图,那素雅,那袖珍,更有文字的情怀、情趣,立即赢得爱不释手。不知不觉它已经办了二十五个春秋,累计三百期。听说它要停刊了,起初不很在意。眼下不时耳闻,这个停了,那个停了。它这么个民间读书人自编自发的小小刊物,纯属小众圈内的玩意,停就停吧,停了够不上什么新闻。

然而,这一停,我还是有些许惆怅,惆怅者何止我一人。书友们常常会在这里不期而遇。况且,它写到的人,写到的事,有涉书人书事的零零星星,多是我们熟悉的,或关注的,读来兴味盎然。我不擅交际,性又疏懒,平素与书友多疏于往来,尽管时常念着。《开卷》上的邂逅,见字如面,十分亲切。他们的文章,在公开发行刊物也会寓目,可那上面的文字,往往峨冠博带,不似《开卷》,如闲坐茶室,促膝漫谈。一颦一蹙,了然于心。若是读到上年纪的作者,尤感欣慰。哦,他仍健在,而且还能动笔,幸哉幸哉!

我大概能说,自己是《开卷》的老朋友吧。自它试刊、创刊起始,便有幸受赠。寄阅了这么多年,也有幸刊发过不在少数的文字。前后主持编政的徐雁、蔡玉洗、董宁文诸位,都有不浅的过从。出刊十周年之际为《开卷日记》撰写过小序;二十周年则躬逢纪念盛会。编集多人《我的笔名》文选,又命我交一篇凑数;出版“开卷随笔丛书”,拙著《故纸札记》跻身其列。

《开卷》凝聚了各地书友,与《开卷》近乎孪生,有个“中国民间读书年会”,主事人即《开卷》主编。每年一次,每次俨然是书友的节日。四面八方过山过水而来,怀着重逢欣喜,尤满载而归。年会由各地书友轮流做东操办,连续举行了二十届。会上竞争下届年会的主办,会后费尽脑筋筹措会费。会上争得热烈,令人感动;会后不辞劳苦张罗,仍是感动。在内蒙古呼和浩特,在江西进贤,在湖南株洲,在浙江宁波和杭州,会议几天的倾心交流、比肩同游,许多温馨情景至今犹在眼前。我不耐奔波,与会次数不多,而好几位是每会必到,从年轻小伙开到二毛老头儿,与读书会同行,武运德先生坚持到年逾八旬。去世了的两位,萧金鉴和杨栋,我都先在《开卷》里相识、后在年会上面晤。虽无深交,却难以忘怀。萧略年长,那次他长途赴会,坏了鞋子,便赤脚,绳子绑着鞋帮鞋底,人堆里进进出出,好不在乎毡房外寒气袭人。杨年轻一点,嗜读书,亦好砚池,每每一挥而就,豪爽赠友,我即收有他多件墨宝。不意他英年早逝,如今手泽愈发引人唏嘘。还有一位,姑且隐去名姓,全心全意办民刊办年会,耗财费力,毫不吝惜。老婆不忍,悻悻而去。从《开卷》,从“年会”,我见识了何为“书痴”。

你看,《开卷》停刊如何不叫人惆怅。纵然惆怅,尚能明白,《开卷》的办与停,于社会大处,均无足轻重。生生息息,自然界动物界如此,人类社会亦如此,无处不在的必然。不过,小而它的读者、作者、编者而言,实在做不到无动于衷,它终究曾经是中国读书人的一道风景。有过和没有过这道风景,怕不一样的。书友们追念起它,必生一番感慨的,不仅是为个人。

絮絮叨叨记下这点思绪,算是送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