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言
夜已深,电话铃声大作,闺蜜炸雷:
“干啥不回微信?”
“Sorry,sorry,我在读诗。”
“如今谁还读诗?”语带嘲讽与不信。
“好诗熏人醉。我念几首,你洗耳恭听。”
水乡的路,水云铺;进庄出庄,一把橹。
渔网作门帘,挂满树;走近才见,几户人家住。
要找人,稻海深处;一步步,踏停蛙鼓……
蝉声住,水上起暮雾;儿童解缆送客,一手好橹。
“哇,一下子勾起我童年的美好回忆。”
湖波上,荡着红叶一片,如一叶扁舟,上面坐着秋天。
“哇,好美的画面,让人欣喜,让人陶醉。”
大江有情,在这里,弯了一弯,夜夜,小城,在她的臂弯入眠………
接下去,闺蜜“哇哇”惊喜声不断。“你是莫言你是琼瑶,你赏析给我听呀。”
“我也外行,不过这诗人有知音。这知音最近专门写了一本传记。”
“这诗人心态年轻,感情丰富,我好喜欢。”
“诗人是我们爷爷辈,百岁老人啦,他是中国著名的现代诗人、首届艾青诗歌奖获得者沙白。他的这个知音也是我们叔叔辈,南通著名诗人王子和,年过古稀了。这本书叫《沙到白时是纯色:沙白传》,是一位古稀诗人给百岁诗翁的献礼。”
我侃侃而谈,说起了读后感:
接受美学有条重要原则叫“视野融合”,只有读者的期待视野和文学文本相融合时,才谈得上理解和接受。王子和从少年时代就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追随沙白的诗歌,上世纪70年代末,他们相识于南通濠河之滨。几十年来,他们成为忘年交。沙白的人生经历、创作心路、人际交往、个性爱好等等,王子和无不烂熟于心。传主和作者互为知音,可遇不可求。著名文学评论家汪政为《沙白传》作序:“由他(王子和)来写《沙白传》真是再合适不过了。这合适来自他对沙白先生的了解之深,来自一个诗人对另一个诗人诗心的契合,更来自他对沙白先生的深情厚谊。也正因为这一点,我们看到了一本不同于一般的传记。”
因为太熟悉,王子和写沙白,如数家珍,娓娓道来。从期颐之年回溯到幼学之年,从《赑屃的叹息》到前行到《迟暮的捡拾》,从私淑于卞之琳到传承给李曙白,从忆明珠独具慧眼的评说到丁芒直抒胸臆的艺术分析。由此,我们知道沙白的诗歌被白蒲黄酒浸过、被濠河之水染过、被文峰塔的铃声吻过。由此,我们知道沙白不仅曾在小木楼中吟唱《杏花春雨江南》,也曾经在飒飒风涛中放歌《大江东去》。王子和以如椽之笔写出了一本集沙白履历、为人、诗歌理念,以及关乎沙白诗歌大体样貌的沙白全书。
因为太热爱,王子和写沙白,情不自禁,纵情歌唱。且听听第一章作者对传主《聊以卒岁·2020年1月在病房与郁金香、红月季同度新春》的赞美:“这是95周岁的诗人写的诗吗?如此透彻人生、意绪满满,如此精神洋溢、洒脱旷达,如此热血奔涌、气宇飞扬,如此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诗好,好诗!情好,好情!达观,观达!语好,好语!”这样渗透情感的感叹,这样直抵人心的煽情,俯拾皆是,它对读者的心灵有巨大的冲击、感染。
诗是最浓缩的语言,是审美挑战性较高的文学式样。读诗“囫囵吞枣”、赏诗“隔靴搔痒”,根本原因在于诗歌修养不足。所谓“诗无达诂”,不过是一种借口、一种无奈罢了。王子和以一位高产诗人的眼光、感悟来解读沙白诗歌“极富音乐美的格调”“极富画面感的风韵”“极富建筑美的语言”以及“极富古诗词的意蕴”,常常带来意外惊喜。《红叶》,沙白名作之一,王子和引述读者评说后意犹未尽,又对比了刘禹锡的秋赋诗句,洋洋洒洒,生发千余字的惊艳:“秋是一种人生形式,一种生活态度,是一段人生的岁月。人生如四季,既有冬之瑞雪的期待、春之播种的欢欣,也有夏之挥汗的艰辛。到了秋之收获的时刻,理应享受成熟的生命”。如此这般,王子和引领读者从沙白的“小草闲花”中读出“衷肠大爱”,从《刀丛诗草》中读出铁马冰河,从《独享寂寞》中读出热血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