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亲历者口述史】
【人物小传】罗晴涛,1918年出生。1938年7月参加革命,1939年3月加入中国共产党。抗日战争时期,历任新四军第四支队中队长、师直政处宣教股长、团政治处副主任、旅宣教科长。2007年9月在杭州逝世。
1943年,是抗日战争极为艰难的年头。8月中旬,我新四军二师五旅十三团和地方武装东南支队奉命从安徽天长县汊涧等地南下,赶赴江苏六合、仪征一带,保卫秋收,并伺机打击犯我之敌。从南京开来的部分日军,纠集驻六合的日伪军,于8月15日进占了离六合县城10公里的八百桥,企图进犯我根据地抢粮、骚扰和破坏。
为了摸清敌情,粉碎敌人抢粮计划,我团于8月16日派出侦察队。40多名侦察队员,个个暗佩短枪,装扮成农民、小贩模样,于黄昏时分来到了桂子山西北边的山里王庄。经侦察,占据八百桥的日军为小田大队,兵力约300人,加上八百桥300多伪军,总兵力有600余人。
8月17日晨,追赶我侦察队的日伪军几百人在桂子山与我侦察队接上火。侦察队面对强敌,毫不畏惧,奋战一个多小时,直到接到团部命令才撤离。我二、三营突然猛烈开火。直到这个时候,敌人才意识到,面对的并非小股游击队,而是我新四军的主力部队,便急忙将前部收缩在六冶大路两侧的制高点上,又令其后续部队来增援,抢占桂子山。敌后续部队赶来,在遭到我一营截击后,仍然不惜一切代价占领了桂子山,并慌忙调整部署,背靠桂子山,前面以路西一道土坎为依托,向我进行疯狂反扑。二营在正面力战强敌,把敌人逼至桂子山西边的丁家山头。
桂子山东北岗两间面朝东南的茅屋上敌人架有数挺轻重机枪,对我军威胁很大。二营四连一个排,在排长的率领下,冲上丁家山头的半山坡,利用坡头作掩护,一直坚持打到中午,最后只剩下3个人,仍继续战斗。
下午4时光景,敌人又疯狂地向我军阵地反扑。地形对我不利,弹药不足,同志们不约而同地从背上摘下大刀,有的在步枪上插上了枪刺,我军阵地一声号响,同志们举着刀,端起枪,猛虎般地朝敌阵地冲去,在大路两侧和大路中间,与敌人展开了肉搏战。
大约下午5时,团部传来了命令,要我所在的一营用火力掩护二营撤出战斗,作短暂的休整,拟在黄昏时再向敌人发起攻击。敌人在火力的掩护下,拖着、抬着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来不及搬尸的,就砍下一只胳膊,夹着尾巴向八百桥逃去。
这一仗,大大挫伤了敌人的嚣张气焰。据八百桥群众反映,敌人撤回据点后,召开了所谓“雪耻会”,也不得不承认桂子山一战是损失惨重的一战。这一仗,使当地人民群众得到了极大的鼓舞,当乡亲们在金色的稻海里,心定神安地举镰收割的时候,妇女和儿童高兴地唱起了流传至今的胜利歌谣:
“桂子山哟摆战场,日军斗胆来较量,新四军大刀显威风,砍得敌人直叫娘。丢盔弃甲回老窝哟,同志们打得真漂亮!”
(参考资料:《南京党史资料》第10辑)
志愿者说
渡江胜利纪念馆志愿者徐雪——
从桂子山战场到陵园松柏:英雄未远
82年前的1943年夏,桂子山的稻田刚染成金黄,日伪军就闯进八百桥抢粮。新四军战士们来不及等秋收,便扛起枪冲上了战场。那一战,他们用大刀和血肉,守住了乡亲们的收成,也守住了根据地的希望。
暑假寻访烈士陵园时,站在一块刻着“1945年牺牲”的墓碑前,我忽然想起82年前桂子山的那些战士。陵园的松柏长得很高,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墓碑上,像在轻轻抚摸那些年轻的名字。讲解员说,这里很多烈士都和桂子山战役的英雄们一样,连一张完整的照片都没留下,却用生命换来了我们今天能安心读书、安稳生活的日子。
以前读抗战故事,总觉得“英雄”很遥远,直到透过罗晴涛的眼睛看见细节:战士们背着红缨大刀发起第六次冲锋时的决绝,陈宗胜倒在水草地里留下的血印,还有战后乡亲们唱的“新四军大刀显威风”——这些不是课本里的铅字,是真真切切的生命。站在陵园里,触摸着墓碑上的名字,我忽然懂了,今天的和平,是有人用年轻的生命换来的。
82年过去了,桂子山的稻穗年年金黄,罗晴涛老人虽已离世,但他讲的故事还在。作为学生,我们没法像他那样上战场,但可以把他口中的热血故事讲给同学听,在清明节为陵园的烈士献束花,把每一次认真读书,都当成对他和战友们的告慰。毕竟,他们当年为之浴血奋战的“好日子”,正是我们现在的日常;而我们这代人的青春,也该配得上他们用生命照亮的路。
本报整理 南京日报/紫金山新闻记者 祝东秀 通讯员 张湛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