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雷国俊
秦淮河是南京的母亲河,流经南京武定门,东晋时代为上水门。秦淮河入城后,就分成了内、外秦淮河两支水流。
外秦淮河与内秦淮河包挟的这一方水地形成的老民居,以南北向的中华路为界,东边是老门东、西边是老门西。秦淮河的水养育了老门西、老门东的儿女,因此这里的老百姓对秦淮河情有独钟。
我出生在老城南老门西的皇册库,小时候一直在施府桥、双塘、铜坊苑、柳叶街等地长大,直到20世纪60年代初离开南京去外地工作,后于1987年初回到故土,是个地道的老南京、老门西。中国建筑大家吴良镛,就是成长在老门西荷花塘小区的百岁老人。他走出小街小巷,成为建筑专家,颇受人景仰;还有柳叶街99号走出了香港大学校长张翔;铜坊苑27号走出了南京航空学院毕业的宋延秀,也是“风云卫星二号”任务专家组成员。
到现在,我脑海里依然残存着对秦淮河的深刻记忆。不消说那秦淮河大堤畔宽阔的田埂与丛生的芦苇,也不消说那荡荡悠悠的秦淮河及那川流不息的长江,更不消说那青砖小瓦、错落有序的村落、老民居,还有城墙根下一片片硕大的养鸭场……倒是想起当年我常常望着游弋在秦淮河中的船队,船儿穿梭在母亲河荡漾的水波之中,就像是长长的游龙,一艘接着一艘,永不停息。再看着天空浮动的流云与河面忙碌的人群,这一切相映成趣。
我还记得少年时代,水西门大街的景致。那轻薄的晨雾在扶风下飘逸荡漾,丝丝缕缕的明媚阳光,照耀着淡雾弥漫的古老城门,像是历史轻声慢语地讲述世人的平淡生活。看那依偎在城墙根下的青砖小瓦老民居、木门板的商铺、城门大街青条石的街面,毛驴与骡马的蹄儿在青石板上啪嗒啪嗒的响声与拖水的车子留下点点水滴,还有做买卖生意的人与挑担子的叫卖声,充盈于水西门四周,仿佛是晨曲的前奏。
太阳升起以后,明媚的阳光透过云层,斜射到水西门的三道瓮城里。开市以后,只见一辆接着一辆的骡车、马车,叮叮当当地进城交易,中间夹杂着吱嘎吱嘎的独轮车,还有挑着担子的农夫、挎着篮子的婆姨,接踵而至,风风火火走过水西门大桥及水西门大街的石板路。
夕阳西下的时候,秦淮河边无数风帆船,一艘紧接着一艘地停泊在离水西门大桥不远的泊位。它们轻盈悠悠,就像是回娘家的闺女。还有那些美丽的船民姑娘,在船板上走动像是水上漂,不停地甩动两只黝黑的手臂,仿佛在走猫步。她们不停地甩着长长的拖把,从秦淮河里汲水清洗着船板;也有姑娘坐在拖在大船后面的小划子上,注视着周边的一切,同时一边摇动着桨把,一边驱逐跟着船儿进港的鸭子。这些游动的麻鸭群,它们得意地摇动尾巴,直挺着脖子,齐声嘎嘎叫地打姑娘面前经过。
我依然记得那紧紧偎依在水西门口的店铺——基本上是扁担行及农具作坊、小旅店。他们向进城做生意的农户或者四乡八邻的外乡人提供方便。农人及外乡人的土特产,也让南京人解了馋。这就是原始的城乡物资交流,也算是那个时代的独特市场风貌。这里让我从小就记住了安徽安庆、六安的大荸荠与南通的长江大毛蟹、阳澄湖的大闸蟹、采石矶的豆腐干、高邮的双黄鸭蛋;还有老朋友在一起聊苏东坡、秦少游的历史佳话。
在那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常立于秦淮河的堤岸上,静静地观望着蓝天上高挂的皓月与浮动的秋云,河水里也倒映着晶莹的月儿。在那物资匮乏的年代,夜市的馄饨、元宵、炒米糖等,是我们最喜欢的美味佳肴。
我心中美丽的秦淮河,在传承古老文明的同时也在迈向新征程。秦淮河畔、水西门旁老门西的发展,让这里的居民生活日新月异,更加富足、丰饶。“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