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盖上的“情书”
周日，闲来无事，提了桶清水、拿块抹布，打算给我的老伙计——陪我五年的爱车，做次小清洗。抹布划过车顶的浮尘，划过车门上几道浅浅的划痕，那是去年接孙女放学时，她手里的风车不小心剐蹭到的，至今没修，如今已成了日子的印记。
擦到机盖时，突然发现机盖侧面有一行字。低头细看，心头猛地一热，眼眶瞬间就湿了。那是用利器一笔一画刻下的字迹：“我爱爷爷”。四个字工工整整，落落大方，透着一股子执拗的认真，每一笔都刻得很深，感觉到写时的用心用力，把满心的欢喜与依赖，都凿进了这冰冷的钢铁里。字的下方，还缀着一颗小小的爱心，线条稚嫩却饱满，像是刚冒头的花苞，带着不加掩饰的热烈。
不用想，一定是孙女的“杰作”。孙女今年刚上小学一年级，她的识字量已达两千多字，记忆力更是惊人。周末住在我家，天刚亮她就起床，捧着绘本坐在沙发上，手指指着文字逐字逐句地读，阳光洒在她认真的小脸上，连睫毛都镀上了金边。晚上，睡前看书更是她雷打不动的习惯，没有故事的陪伴，是绝对不行的。她两岁半那年，就能奶声奶气、一字不差地背完《沁园春·雪》。我抱着她，满心满眼都是骄傲与欢喜。如今，那个牙牙学语的小不点儿，转眼已长成能写出完整句子的小学生，这些成长的点滴，是我心底最珍贵的收藏。
轻轻抚过那些刻痕，粗糙的触感里藏着孩子用力的模样。她应该是踮着脚尖，屏住呼吸，怕写得不漂亮，怕爷爷看不见这份满满的爱。机盖的底漆被划开了好几处，若是往常，我定会心疼不已。可此刻，那些划痕温暖得让我舍不得移开目光。这不仅是刻在车身上的字，也是孙女捧在手心里的“情书”；是岁月赠予一个爷爷最珍贵的礼物，也是刻在爷爷心上的美好与慰藉。
感动的情绪翻涌着，我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拍照，发在亲友微信群里炫耀。进屋后，我看见两个孩子正在看动画片，我走过去，抱起孙女。
“爷爷刚才擦车，看到你在机盖上写的字啦！‘我爱爷爷’，还有那颗小爱心，太漂亮了！”
“爷爷你看到啦？我怕你看不见，特意写得大大的，用了好大力气呢！”
“看到啦，看到啦！爷爷看得清清楚楚，心里暖烘烘的，比吃了蜜还甜！大孙女真有心，爷爷没白疼你！”
“我练了好几遍才写的，就想让爷爷知道，我最爱你啦！”
这时孙子也凑上来，亲了我一口，“爷爷，我也爱你！”
“谢谢！谢谢你们，但以后可不能在别人车上乱画啊！”
人到花甲，以为早已看透世事，内心波澜不惊。可偏偏是孙辈们的一句“我爱你”，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能轻易击溃所有的坚硬，让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泛起层层的涟漪。那些曾经为生活奔波的疲惫、为琐事操劳的烦恼，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感动与幸福。
我想起孙女刚学会走路时，跌跌撞撞地扑进我怀里；想起孙子刚会爬时，满屋爬着追着我；想起孙女第一次背古诗时，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我，等着我的夸奖；想起去年孙女给我画的生日贺卡，一个秃头的爷爷和两个笑哈哈的小孩，背景是漫天的星星。他们对我的爱都藏在这些细碎的时光里，藏在稚嫩的笔迹里，藏在每一次毫无保留的依赖里。
阳光透过客厅的窗，照在我们祖孙身上，我一左一右搂着他们，幸福满满。车会旧，机盖上的划痕会在岁月里渐渐模糊，但这份刻在车身上、记在心底的爱意，恰似陈年的老酒，越品越香。
谢谢你们，我的孙女、孙子。是你们让我明白，最大的幸福不是功名利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身边有家人相伴。有你们绕膝而欢，有这样一份不掺杂质的爱，温暖岁月，治愈时光。这机盖上的四个字，是我此生收到过最珍贵的礼物，它将永远镌刻在我的记忆里，是我生命中最温暖的光，最长久的爱。
如释重负的感觉真好
“十月小阳春”的阳光，把营口的街道晒得暖融融的。气温算不上寒冷，路边的树还半树金黄，未枯的枝叶带着点儿倔强的绿，既没经霜雪，也没经过冰冻。我开着车缓缓前行，道边的杂草自在生长，没人收割。我对这些杂草有不一样的情怀，如果在少年时代遇到这些杂草，我一定会飞快跑回家，拿来镰刀挥舞几下，捆好后，兴高采烈地背回家。
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家家生活得都紧巴巴的，啥都缺，连柴火也稀缺。田埂边的一根蒿子，路边的一丛杂草，都会被人们小心翼翼地割回去，要么喂牲口，要么晒干了当柴烧。我十二三岁时，就跟着大人们上山打柴。小小的身板，要背着五六十斤的柴火，走七八里崎岖的山路回家。柴火背在背上，沉甸甸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腿沉得抬不起来，肩膀被磨得生疼，汗水顺着脊梁往下淌，浸湿了粗布衣裳。可即便累得喘不过气，我也不敢轻易放下。那是一家人做饭取暖的指望，是沉甸甸的生计。
我永远不能忘的，就是到了家门口，把柴火往地上一放的瞬间。背上的“千斤”重担骤然消失，浑身的骨头都舒展开来，整个人轻得像要飘起来，后背有股无形的力量推着我往前走，那种卸下重负的畅快，至今想来仍清晰如昨。也是在那一刻，我懵懂地知道了什么是“如释重负”。人世间最惬意的轻松，就是放下了曾经咬牙扛起的沉重。
岁月流转，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如今，我再也不用靠割草打柴度日，从前那些“苦”日子，成了刻在记忆里的旧痕，却悄悄藏着人生的密码。一晃五十多年过去，我已年近花甲，不用再扛着柴火赶路，却发现心里渐渐堆满了“无形的柴火”。对过往的执念，对未来的焦虑，对得失的计较，对他人的期许……这些思想上的包袱，像当年的柴火一样，压得我喘不过气，让本该从容的岁月多了几分沉重。
古人说：“放下即自在。” 小时候背柴火的经历，早就在我心里种下了答案。当年的柴火，是为了生存必须扛起的责任。如今的包袱，却多是自己给自己套上的枷锁。人生本就是一场“负重”与“释重”的修行，该扛起的责任要稳稳扛起，该放下的执念要果断松手。如今放下心里的包袱是为了让心灵获得自由，让往后的日子过得轻盈自在。
那些曾经吃过的苦，扛过的重，也不是白受的。它教会我们坚韧，也让我们懂得珍惜每一次“放下”的轻松。人生不必事事较真，不必把所有重担都扛在肩上。学会给心灵松绑，放下无谓的纠结，卸下多余的牵挂，就像当年放下那捆柴火一样，你会发现，生活本来可以如此轻快，日子本来可以如此从容。
愿我们都能在岁月中懂得取舍，在前行中学会放下。扛得起该扛的责任，放得下无谓的包袱，让每一段路程都走得踏实而轻盈，在人生的“小阳春”里，收获属于自己的自在与晴朗。
重阳节里话当年
又至重阳，拨去所有繁杂，去看望年近九旬的父亲。
正午的阳光透过车窗，在铺满落叶的公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落叶中，黄色的像银杏叶，绿色的还带着几分倔强的生机，车轮碾过，落叶便顺着风势卷起，漫天纷飞如蝶，又似时光扬起的碎片。秋风裹着凉意扑在车窗上，带着初冬的清冽，感叹一年又至岁尾，而今天，既是重阳节，也是该回家看看的日子。此刻心里只有一个滚烫的念头，奔赴父亲身边。
车行渐远，城市的喧嚣被抛在身后，三十多年前的那一幕在脑海里愈发清晰，清晰到每一个细节都灼得眼睛发酸。那年，父亲五十多岁，正是我如今的年纪，父亲是位铁路工人，我从小就感觉到他总爱凭着一身力气折腾些营生贴补家用。每到秋天，父母就会在小院里腌上好几缸酸菜，白菜在坛子里发酵出酸香，也酝酿着一家人过冬的细碎盼头。父亲趁着休息，用粗麻绳把两只装满腌好酸菜的水桶牢牢捆在自行车后座两侧，蹬着车赶往小镇的集市。那棵老杨树下，是父亲固定的摊位。
那年父亲的生日恰逢周日，我心里揣着对团圆饭的期待赶回家。推开门，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母亲正围着灶台忙碌，桌上摆满了佳肴，满满当当都是家的味道。餐桌旁，唯独少了父亲的身影。“妈，爸呢？”“你爸啊，一早就去集上了。”母亲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又藏着对父亲的心疼。我二话没说，抓起自行车钥匙就冲出门外。车轮碾过村口的土路，风在耳边呼啸，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把他接回来，让他好好过个生日。
集市不算远，十几分钟就到了。远远地，就望见那棵老杨树，枝桠光秃，叶子落了满地，和今天公路上看到的景象如出一辙。树下，父亲穿着那件蓝色的铁路工作服棉衣，微微佝偻着背，双手拢在袖管里，抵御着深秋的寒风。自行车斜靠在树干上，两只水桶放在脚边，里面还剩小半桶酸菜，泛着淡淡的白霜。他没有吆喝，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眼神里有期盼，又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局促，孤零零地立在落叶堆里。
那时，我已参加工作，娶妻生子，以为自己能为家遮风挡雨，却眼睁睁看着父亲在生日这天，还为了卖几桶酸菜在寒风中苦等。我的泪水唰地涌了出来。我快步走过去，哽咽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只喊了一声：“爸，回家。”父亲转过头，看见是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朴实的笑容，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他摆摆手：“没事没事，还有这一点儿，卖完就回，不耽误吃饭。”我伸手去拎水桶，他却轻轻按住我的手：“不用不用，你先回去陪你妈，我马上就到。生日不算啥，你们能回来，我就高兴。”
那句“不算啥”，像一把刀子，一下下割在我心上。我看着他冻得发红的鼻尖，看着他粗糙开裂的双手，看着他棉衣上沾着的草屑和泥土，心里满是愧疚与自责。我没能让操劳半生的父母过上安稳的日子，还要让他在该享福的年纪，为了生计如此奔波。我强忍着眼泪，劝他和我一起回家。我帮他把水桶重新捆好，推着自行车陪他往家走，一路上，父亲还在念叨：“今年的酸菜腌得好，买的人多，下次再多腌两缸。”我没说话，只是攥紧了车把，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父母的晚年平安快乐。
如今，我的车后座上被放得满满当当：软糯的年糕是父亲爱吃的，刚杀的土鸡还带着余温，红彤彤的苹果象征着平安，饱满的大米能蒸出喷香的米饭。三十年时光流转，当年骑自行车追着父亲回家的青年，如今也两鬓染霜。当年为生计奔波的父亲，已近九旬，脊背愈发佝偻，却依旧爱笑。车轮碾过落叶，沙沙作响，像是时光的絮语，诉说着岁月的变迁与不变的牵挂。
推开家门，父亲正在炕上午睡，阳光洒在他的白发上，泛着柔和的银光，屋檐下的菊花正开得热烈，空气中满是温暖的味道。我没打扰他，默默把东西放好，轻轻关上门，开车离开。
秋风又起，落叶簌簌落下，落在肩头，落在脚边。这一次，落叶不再是萧瑟的象征，而是岁月的见证，见证着父亲的辛劳与付出，见证着我的成长与回馈。
这个重阳节，落叶有声，孝心无言。愿时光能慢些、再慢些，让我能多陪陪父亲，把迟到的温暖，一点点补给我最爱的父亲。
街头的二维码
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交替了无数次，我与那个中年乞丐的照面，也记不清是第几回了。他拄着双拐，一条裤腿空荡荡地随风晃动，手里的不锈钢盆早没了当初的亮泽，唯有胸前挂着的二维码，在初冬的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那是这个时代最鲜明的印记，竟用在了最古老的乞讨方式上。
第一次注意到那个二维码时，我愣了愣。现在大街小巷，不论买卖大小都可以扫码支付。我却没想过，乞讨也会跟上这“无现金浪潮”。这不是时髦，而是生存的适配。如今带现金的人少了，没有二维码，他连路人偶尔的善意都接不住。今年夏天，我在路口等绿灯时，他来到我车旁，轻轻敲一下车窗，我摇下车窗，传来他沙哑的声音：“兄弟，有水吗？”我递了瓶矿泉水给他，又摸出两块钱零钱。他接过去时手在抖，指节上的茧子蹭得塑料瓶沙沙响。那时他还没有二维码，钢盆里零星躺着几枚硬币，碰撞声单薄得可怜。
真正让我记挂的，是他的“规矩”。有一回，他又来敲我的车窗，我摇下车窗笑着说：“我都连续给你三回啦！”他脸上的沟壑突然僵住，随即红了耳根，搓着衣角低声说：“那我下次再敲你车窗时，你别摇车窗。”他没有纠缠，没有抱怨，甚至没有一丝被拒绝的难堪，转身就拄着双拐挪向了下一辆车。“盗亦有道”，乞讨也有道义，他要的是帮助，不是施舍。给了是情分，不给是本分，这点分寸，他分得很清楚。
看着他在车流间艰难挪动的背影，想起我们经常谈高铁飞驰、谈数字支付、谈高楼拔地而起，却常常忽略，时代的车轮碾过之处，总有一些人跟不上速度，被留在了缝隙里。他不是不想工作，断了一条腿、可能没学过手艺。他不是愿意卑微，只是为了活下去，不得不把尊严折成二维码，挂在胸前任人扫码评论。
后来再遇到他，我不再纠结给多给少。有时扫一块，有时打五块，有时递瓶热饮，他总会低声说句“谢谢”，声音不大，却让人心里发暖。我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做不了太多，不过是在自己的顺遂里，分给他一点微光。没有人愿意天生为乞，也没有人该被时代的繁华彻底遗忘。
下次路过那个十字路口，若你也看到拄双拐、胸前挂二维码的他，不妨多停留一秒。那扫码的声响，算不上什么大善，却是给这个快速奔跑的时代，留下一点温柔的停顿。
别急于把落叶扫走
小院门前的两株银杏树，终于抖落了满身金黄。前些日子还缀满枝头的银杏果，我从地上一颗颗拾起，掌心残留着银杏果特有的气息。冷风乍起，叶片簌簌飘落，铺成满院金黄，泪眼蒙眬中，这片金黄竟与我半生身影重叠。从葱茏到沉淀，从耕耘到归藏，终究要落向这片滋养我的大地。
“把院子落叶扫一扫，堆着碍眼。”家人的催促如秋风掠过，我拿起墙角的竹扫帚，指尖触到粗糙帚柄的刹那，却像被什么绊住了脚步。古人云“一叶落知天下秋”，这飘落的何止是秋叶，分明是我五十余载的人生。曾是春日里怯生生探出的嫩芽，在讲台的晨光中舒展枝叶，用粉笔灰“滋养”着少年们的懵懂初心；后在机关单位二十余载的风雨里扎根生长，案牍劳形间扛起责任，把岁月熬成墨，写就一页页担当。那些风吹雨打的淬炼，那些滋养“果实”的艰辛，那些默默付出的日夜，不都像银杏叶般，从嫩绿到金黄，把苦难刻进脉络，把养分输给枝头的希望吗？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苏轼的喟叹在耳畔回响，恰似这片落叶的宿命。有人说，三代之后，世上再无人记得你曾来过。这话如刀，刺中了我的心底。是啊，我们何尝不是一片匆匆飘落的叶。年轻时总想着枝繁叶茂，要做遮天蔽日的绿荫，要结出饱满的果实，却不知所有的繁盛，终要归于寂静的沉淀。我蹲下身，拾起一片叶脉清晰的银杏叶，指尖抚过那些深浅不一的纹路，那是岁月刻下的勋章，是风雨留下的印记。它曾用整个春夏的力量，托举起枝头的硕果，如今飘落，不是落幕，而是以另一种方式完成使命。“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它会在泥土中腐烂，滋养明年的新芽。它会铺成满院金黄，装点深秋的人间，令其成为一道动人的风景。
很像此时的我，即便终将“叶落归根”，也想在落下的时刻，用这抹金黄铺满大地，给亲人、给世界留下一份温柔的陪衬。我忽然想把这片银杏叶夹进常读的那本《论语》里，让它与“逝者如斯夫”的感慨相伴，与“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的期许共生。
孙女、孙子放学归来，蹦蹦跳跳地踩在落叶上，“咔嚓咔嚓”的声响像一串清脆的风铃。孙女捡起一片金黄的叶子，递到我面前：“爷爷，这片叶子像小太阳，真好看！我要把它夹在你的书里，这样秋天就永远不会离开啦！”孙子抓了一大把叶子塞给我：“给你，爷爷。”孩子们的小手温暖而有力，他们捧着的哪里是落叶，分明是我未被遗忘的痕迹。我牵着他们的手，坐在庭院的藤椅上，看着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我们身上，也落在我手边的书上。我忽然懂了，不必纠结于三代之后是否有人记得，重要的是此刻，是牵着孙辈们的手走过金毯的温柔，是看着满院金黄回忆半生的动容，是即便终将飘落，也要用尽全力绽放最后的光彩。
“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此刻的我，更懂“趁年华”不是只争朝夕的匆忙，而是珍惜当下的每一份深情。别急于把落叶扫走，让它们多待些日子吧。待一场秋雨浸润，待一阵寒风洗礼，待我们读懂了落叶的深情，便会明白：所有的告别与沉淀，都是为了更好地生长与重逢。就像这满院的金黄，不是落幕的萧瑟，而是岁月最温柔的馈赠。就像我们的一生，不是匆匆过客的痕迹，而是用爱与责任铺就的风景。即便终将飘落，也要以最绚烂的姿态铺满大地，成为人间一道永恒的风景，不负此生来过，不负岁月深情。
“生命号”动车
人生这趟列车，生产商是父母，手足乃同系异款。
它没有返程，始发站既定，经停站无常，终点站难料。纵观世间，绝无完美车型，但缺憾乃至残缺，都挡不住它奔赴前路。它览沿途风光，载所遇之人，向未知远行。
此车客货双运，空间可阔可狭。乘客皆是生命里的亲友、同窗、同事、战友，亦有邻里故交，每站必有人来人往，新旧交替，从不停歇。这趟旅程中，乘客中也有对手乃至仇敌，他们或指责诋毁，或诅咒谩骂。
列车出厂本无差别，生命力自带动力，天赋权利与义务与生俱来，而后天轨迹却千差万别。它时而循轨而行，没有偏航；时而无拘无束，载梦奔腾。速度有缓有疾，乘客或赞叹或惊惧，或忧心或无畏，百态尽呈。
它有形亦无形，色彩揽尽世间斑斓。初始它靠惯性前行，而后需切换“学习+实践”的混合动力，单一动力终将乏力。全程唯有一位驾驶员，自始至终，就是你自己。
从出厂到终点，这趟列车从无停歇。每站都留下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藏着人情冷暖、世事无常。
它的动力来源有很多，或燃油、或光电、或核能，天赋差异无法更改，却都有着超常的韧性与爆发力。纵使车身带伤，它仍能向着阳光、理想与幸福疾驰。
世间人口几十亿，便有“生命号”动车几十亿辆。日日出厂千万辆，报废期限从无定数，全凭自己把握节奏、悉心保养。行正道、结善缘、施善意者，终将行稳致远，宾朋满座，终点时鲜花铺路、彩虹漫天。
列车乘客皆为旧识，人脸识别，不速之客难入。那些记不清的，多是已然下车之人，或许某站还会重逢。谁最先相伴，谁临危排险，谁赠以欢愉，谁伴至终点？陪你到最后的，往往不是同行最久者，而是你自己。
初冬了，爱护自己，珍惜生命。
本版插图 夏立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