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涛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父亲的思念越发强烈。一些不起眼的场景,常常突然撞开我记忆的闸门,涌出关于父亲的片段。十来岁浑小子的懵懂记忆,竟成了我一生渴求却再也得不到的父子缘分。
老家神龛上摆着父亲的遗像,清瘦、干净、年轻的面容,眉宇间透着一股子善良和乐观,怎么看都不像那么早就走了的人。我曾无比固执地认为,他是配得上这世间所有美好的人。记得儿子宇晨用纸巾擦拭遗像上灰尘时曾仰头问我:爷爷怎么这样年轻呢?是啊,父亲带走的是一片明媚的阳光,留下的是笼罩在我心里永不散去的灰暗,以及那份不舍和思念。
1988年的夏天,和以往的夏天没有什么两样。依然是蝉鸣蛙叫,蚊虫嗡嗡。依然是夕阳如血,即将落幕。骨瘦如柴的父亲侧卧在躺椅上,他叫住路过门口的红山哥,说了很多我现在不记得的话。当时他俩痛哭流涕,我呆呆地看着,不知所措。只记得借着晚霞的余晖,我仿佛看见父亲内心里的坚强、担心、不舍和不甘。如今,成为两个孩子父亲的我,终于体会到这份情感的沉重。病魔要夺走他的生命,可是,他实在舍不得自己的两个孩子。
靠着老屋后门旁放着一张竹床。那时,父亲已经吃不下东西了,肚子胀得像皮球,他疼得满头大汗。但记忆中父亲没有大喊大叫,更没有发脾气,对我和姐姐永远慈眉善目,一天到晚盯着我俩看,没完没了地念叨“涛涛、燕燕”,那是他全部的希望和念想。不记得是谁送来的橘子罐头,那是当时难得的营养品,也是他唯一可以吃进去的食物。他叫我和姐姐把里面的橘子吃了,留点儿水给他喝。我这个浑小子,一口气差点儿把橘子水都喝光,这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
不久之后的一个半夜,我被喊醒。昏暗的灯光下,我听见母亲和阿姨的哭声,幺叔站在旁边抹着眼泪。我走近些,不知所措,就这样呆呆地看着。那晚的灯光是真的灰暗,夜深人静的痛哭声,让人恍如隔世,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如今回想起来,心中依旧难以抹去那份灰暗的色彩。
父亲是个好人,他惦记着幺叔的成家立业,惦记着幺叔盖房子要给预制板浇水,惦记着我外婆家农忙,惦记着二姨家盖房子……他向来热心快肠,乐于助人。
中元节前后,我总想着写点什么来平复一下内心的思念之情,可一直在忙,静不下心来。今天得空半天,忆往追昔,为了更好地前行。同时也为了不让父亲的牵挂和担心,影响他在另一个世界的安宁。在这个慎终追远的中元夜,我只想告诉父亲:我现在很好,您老人家安心,儿子一定发愤图强,砥砺前行,告慰您老的在天之灵,做个好人,成就一番作为。
无时无刻不想念着您,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