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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11
星期六
当前报纸名称:营口日报

一首辽河的歌

日期: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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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06版:辽河湾副刊       上一篇    下一篇

王成新

“辽河的水呀清悠悠,哗啦啦地从我家门前流……”每当《辽河水从我家门前流》这首歌的旋律在耳边响起,便把我带回到童年的快乐时光里。辽河(今大辽河)(以下同)的水,清悠悠地流,似母亲的乳汁般甘甜,养育了这方黑土地上一代又一代的人。

小时候,辽河岸边就是我们的儿童乐园。

冬日里,当草木枯萎,寒风掠过河岸,不怕严寒的我们就会跑到结冰的河面上去溜冰玩耍。

夏日,火辣辣的太阳晒得人无处可藏,河水是我们最好的去处,成日泡在河水里打闹。遇到难得一次的大退潮时,我们如同迎来了一场狂欢节,可把我们高兴坏了。这时,我们这些野小子按捺不住了,不顾母亲的呵斥,像一群野马驹,偷偷摸摸直奔河岸。我们来到河边,迫不及待地甩掉衣服和鞋子,冲下河,淤泥陷到小腿也不管,一个个眼睛瞪得溜圆,像寻宝似的在浅水洼里搜寻。若发现有鱼在水里游,就会不顾一切猛扑上去,鱼没抓到,却扑了一身淤泥,只剩两只眼睛还干净透亮。即便只抓到一条小鱼,也能乐得手舞足蹈,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激动得大喊大叫地炫耀。这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像泥人工匠手里捏出的小泥人,大家都笑得前仰后合。

平时,河边常有舢板停靠,只要看到四下无人,不管是谁家的船,我们都要偷偷趁机爬上去玩耍一会儿。在我们眼里,舢板就是我们心中的战舰,站在船头手拿柳树枝往前一挥,喊一声:“出发。”后面几个小子用手在水里奋力向前划,舢板就漂了出去,虽然速度不快,但也有指挥千军万马向前冲的气势。划到河中央,又怕被船主人发现,只能在离岸不远的水域打转。大家轮流来,享受片刻“将军”指挥战舰的乐趣。

有一次,一个小伙伴两腿叉开站在船板中央,故意左右摇晃,本来就不稳的小船,被他用尽蛮力这么一晃,东倒西歪。不一会儿就听“扑通扑通”一连串的声音,舢板上所有小伙伴包括他自己,像下饺子般全部栽进了水里,激起好大的水花。这突如其来的落水,非但没有让我们惊恐,反倒瞬间引发了更大的哄笑。我们索性就在水里追逐打闹起来,像野鸭子一样扎猛子,在船上、水里上上下下来回跳,喧闹声惊得岸边芦苇丛中的水鸟扑棱棱四处乱飞。直到天色将晚,远处传来母亲拉长音调的呼唤:“回家吃饭喽——”我们这才恋恋不舍地爬上岸,身上的水都没擦,湿漉漉地穿上衣服,争先恐后地往家跑去。

夏夜纳凉,冬日围炉,也是大人们最喜爱的时间,我喜欢听老人们讲述那些关于辽河的古老故事。他们说,辽河原来不叫辽河,叫“句骊河”,像一条巨龙,蜿蜒盘踞在广袤的关东大地上,它能滋养万物,亦能吞云吐雾。一旦发起威来,更是惊天动地,这传说,给辽河平添了一份神秘。

至于辽河的源头,老辈人也语焉不详。《吕氏春秋》中记载“辽水出砥石山”,我想,那一定是他们凝神远望时,心中勾勒出的想象吧。毕竟那时没有精确的测绘工具,只能凭着肉眼所见的河道走向推测这条大河的起点。直到清代学者齐召南踏遍东北山川著成了《水道提纲》,才大致理出头绪,明确指出辽河并非单一起源,而是由出自河北的老哈河、内蒙古的西拉木伦河,以及吉林的东辽河三条支流汇合而成,这才让“辽河源头”有了相对清晰的答案。

可这河水,性子烈得很,像一位说变就变的倔老头,静静流淌时,温顺平和,一旦暴怒,便显雷霆万钧之威。它曾数次蛮横地自行改道,全然不顾河畔生民的惊惶与生计。清朝年间的那场大水,水势浩大,带着摧枯拉朽之势,硬生生把堤坝冲开了缺口,一头扎进双台子河,从此便由那里入海了。这决绝的改道,彻底改变了河流的走向与沿岸无数人的命运轨迹。

营口这座城,从前还有个名字叫“没沟营”。清朝道光年间,上游冲下来的泥沙日益淤塞了河道,原本通畅的水道渐渐被堵塞,船只再也无法自由出入,曾经兴旺的水运码头,生意也随之衰落。

所幸的是,到了清朝咸丰年间,官府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调集人力物力来疏理,淤塞的河道被凿通后,辽河水终于又畅通了。这临海靠河的“没沟营”才得以重焕新生,日渐繁荣起来,一举成为东北大地连接外界的重要入海口。

然而,再次畅通的河道,不仅带来了商机,也迎来了动荡年代的战火。清朝咸丰年间,英法联军的舰队带着大炮进入辽河。他们凭借武力将“没沟营”设为东北首个对外通商的口岸。从此,辽河的水面上不仅有了我们熟悉的乌篷船,还有“洋人”冒着浓烟的巨轮穿行其间。

滔滔的辽河水,无言地注视着春绿、夏炎、秋黄和冬寒,承受着风雨飘摇的四季冷暖,见证了一代代人的悲欢离合。它不念过去,不言未来,以母亲般宽广的胸怀,包容着天地万物。

静静依偎在辽河臂弯里的营口,就是我的家乡,像一颗璀璨的明珠,矗立在辽河的下游。辽河不仅养育了营口的儿女,还孕育出了闻名遐迩的营口大米。饱满的米粒洁白如玉,晶莹剔透,蒸出的饭香能飘出几条街,不用就菜都能扒拉两大碗。营口大米,从清朝起就是进献皇宫的贡品,官府还专门派人下来看守稻田,收获后用红绸披盖着送往京城。如今,营口大米已是家乡一张响亮的品牌。

如今,我依旧喜欢在闲暇时,漫步于辽河岸边。去看辽河碧波荡漾,回忆童年的快乐时光。聆听河水潺潺吟唱,唱那首我从小听到大的老歌。从懵懂顽童到两鬓霜花,弹指间几十载飘然逝去。但无论世事如何变迁,这首辽河的歌,始终在我心中轻轻飘荡,从未停息。

“辽河的水呀清悠悠,哗啦啦地从我家门前流。两岸稻谷香,一路风光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