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潇慧
“观一城文脉,知古今春秋。”这句话绝非虚言。每一座城市都蕴含着独特的历史文化背景,展现出来的面貌、气质、故事亦精彩纷呈,各有千秋。我居住的滨城以“母爱文化”著称,源头来自一座“小”山——望儿山。
望儿山所谓的小,不仅体现在主体面积所占空间小,还有海拔高度的小,最高处才106米。它凸起于平地,仿佛一块由空中不经意丢落的墨玉或者是一大段石壁,孤单耸立。它的存在,注定要承载不寻常的意义,滋养非同一般的人文情怀。
望儿山在辽南甚至全国很有名气,离不开一位思儿、盼儿的母亲。
相传这位母亲姓杨,丈夫在一次赶海打鱼时溺亡,留下她与十岁的宝儿相依为命。宝儿喜欢读书,过目不忘。看到这么聪明的儿子,善良的母亲宁肯自己受累,也不愿意耽误宝儿读书。她打鱼、织网、耕种,换得钱来供宝儿。春来冬去,宝儿在母亲呵护下,生活虽然贫瘠,精神层面却富足而坚韧。即使万般风浪狂袭,他也会挺直腰板,权当作疾风一阵,尔后收霞推月,依然用功读书。为了减轻母亲负担,懂事的他在土地上练字,捡树叶当纸张,日积月累,郑燮“柿叶学书”也不过如此吧!
风寂寂,雨潇潇,雪漫漫……转眼宝儿十八岁了,满腹经纶一身才华。他决定赴山东济南府赶考,得了功名来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择一吉日,拜别母亲,他乘着小舟扬帆远去。
从此,杨氏像丢了魂一样,先是到村口遥望,朝朝暮暮;又到海边苦等,年年岁岁。她的泪哭干了,嗓子喊哑了,瘦得皮包着骨头。可叹“慈亲倚堂门,不见萱草花。”
多年过去了,她怕错过宝儿回转的船只,爬到望儿山的最高处,一望就是一天……
终于有一日,她再也走不动了,与坐着的石头融为一体。这块石头就是望儿山上有名的一处景点——忆母石。
慈母之爱,若大地之育,滋养万生,无怨无悔。令人惋惜的真相是,宝儿的小船几天后就被海浪打翻了。
为了纪念这位母亲,明朝末期有人在山顶修建了一座藏式砖塔,名曰慈母塔。此塔远看酷似一老妪伫立于山巅之上,让路过的旅人抬头就能看到她的身影,归家的脚步亦会加快和急促。凡是获悉这段故事的人纷纷来到望儿山,领略慈母的风采,感怀母爱的伟大。
滨城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城市,依靠海岸线绵长又处于暖温带亚湿润气候区,四季分明,还是一个优质的不冻港。依靠港口,滨城经济得到了飞速发展并带动其他一系列行业突飞猛进。新兴的城市需要培育属于自己城市特质的文化内涵。如果一座城市不挖掘、不扶植、不酝酿自己的文化精髓,那这座城市仅泛泛而已,终会湮灭于其他含有文化底蕴深厚城市的次序里。
大约在三千多万年前,望儿山周围是一片汪洋,后来地壳内部剧烈变动,山体被挤压出海面。随着时间推移,海水西退,它成为见证历史的活化石。年轻的滨城需要这样的见证者来丰富城市内核和文明,构建精神自觉的底层逻辑,使文脉根基有出处、有说服力、有话语权。积攒文脉既不能凭空捏造,更不可以强搬硬套,而是在一座城市被岁月、烟火、沧桑、蜕变中一点点积淀形成,愈久愈浓厚,愈深入人心,愈深邃如海。
滨城依托望儿山“爱母、敬母、孝母”的文化理念,守护城市细节,守护传承文脉的切口,潜移默化、润物无声地熏陶着这方水土,数不清的榜样、模范犹如春花、夏花遍布乡邻,迢耀沃野。望儿山真是一座文化丰碑,不仅传承了伟大的母爱,也使“孝”的风尚传播进每一个人的内心里。每年的望儿山母爱文化节这一天,风景区内人山人海,盛意空前。景区以母爱为主题的景点中,仿古建筑“慈母馆”最为耀眼,是中国唯一一座以宣扬母爱的纪念馆。传统文化与现代建筑艺术的完美结合使慈母馆更加的闻名遐迩,享誉海内外。
我曾经看过一幅夕阳西下的望儿山摄影作品:一轮红彤彤的圆日悬挂山腰,望儿山与周围景物在霞光中宛如仰面躺倒的杨氏母亲。山是她的脸部轮廓:稀疏的眉毛、鼻梁、略微张开的嘴;远处树木与低缓山势在光影里融合成母亲散开的长发,向北延伸;挺直的下颌、细长的脖子,还有隐约可见的身躯向南舒展而去;令人诧异的是望儿塔,不偏不倚地立于嘴的部位,犹如母亲向苍穹发出的最后呼喊:“归来吧!儿子!”大自然的妙趣天成,自然而然的构图意境,契合了本意又彰显出无穷无尽的浓浓深意。
三面直立如削,陡壁环生,仅有北坡缓行的望儿山依然独立于天地间,纵有千万孤独,为了滨城文脉赓续,它尚需要典章清荫、文名夙著。
绕过杨柳依依碧波荡漾的“母亲湖”畔,站在洁白细腻的慈母雕像前仰望——望儿山,真的还“小”吗?
下图:母爱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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