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 一
少女梨园
梨花总是凉的
枝丫刺破晨雾
古汴河流过时，抖落瓷片
门环生锈
十六岁踏过青苔石阶
所有未拆的信
在篱笆背面
结成透明的丝线
有人把长发编成绳索
拴住将逝的黄昏
睫毛沾着，露水的碎玻璃
而歌声正在消融
像屋檐垂下的棱镜
忽然夜莺打破寂静
沿着月光的方向蔓延
多年后雪落空枝
每一片梨花瓣都蜷缩成词曲
颤抖着，要寄往
秋天的深处
时光的山脚
山影在古汴河水底生长
织成黄昏的网
所有坠落的羽毛
沙漏的终止
将暮色叠成粉色的手帕
揉进断崖裂缝
舔舐青苔下的笔画
与鹰啸交织在半空
雾爬上石阶
吞没竹篮里的旧时光
雷声碾过时
整座山开始漏水
用苇秆在大湖湿地写诗
字迹被截断
我站在斑斓的倒影里
看最后的光被吞噬
沉入水底
附着在鹅卵石上
寂寞炉火
空房间，把折好的纸船压进
玻璃底层。回声长出枝丫
所有未拆封的夜都在抽屉里
膨胀成椭圆形的茧
冬雪把路灯敷上白药
围巾抖落去年的留言
翻开冻得锋利的扉页
一是钟摆走起
二是炉火重燃
午后樱桃
抛了光，着了釉的球形火焰
舌面铺开，滚动的焦灼感
画板上的高光，倍觉刺眼
清脆的风铃，迎送穿堂风
未知的滋味，是对苦涩的奖赏
指尖的谨慎，不减丝毫欢愉
如此新奇，以至颠倒的碎片
抛之脑后，众星拱卫着梦
昂贵的未必高贵
坠落于无名的荒域，图腾诉说
顶端的彩绘，沉溺在暖色调中
充实而流丽，慷慨而优雅
熔岩迸发前，相安无事
樱桃互相碰撞，雷厉风行
一个寻常午后，昏睡的躯壳
惊愕间，埋下不规则的种子
香槟玫瑰
用一支香槟玫瑰
开启一段对白
浸泡着甜杏的墨笔
推开冬日的沉闷
淡淡地晕染开来
不至冲昏了脑袋
落叶避开了长椅
为午后腾出地方
翻了翻空白的几页
属于春夏的片断
不知所言的流水账
被樱花书签截止
这一脚不深不浅
是他乡也是故地
像香槟玫瑰的名字
冷艳中点缀着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