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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27
星期六
当前报纸名称:营口日报

给老樊过生日

日期: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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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06版:辽河湾副刊       上一篇    下一篇

我用纸和笔记录下生命中那些或忧或喜及难忘的某个细节,尘封于心灵深处,或许曾经的那份真诚,那种感怀,足以让我用一生的时间去铭记,去回味!

——题记

一连几天的阴雨天气让人感到郁闷和烦躁。深秋的黄叶在风中瑟瑟发抖,一片片飘落下来。雨后的天空愈加清冷。村庄的小路上到处是水洼,来来往往的马车的辙痕弯弯曲曲伸向远方。夕阳悄悄从厚重的云层里露出最后的笑容,暮色已来临。

周日,我把自己关在租住在公司附近的农家小院里看书,听到老樊的徒弟宗刚在喊我。打开门,他已在门口:“快!快去我们宿舍,我师父请你去喝酒,今天是他的生日。”

我先是一怔,然后马上想起前段时间老樊曾与我提及过此事,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我一边答应着,一边招呼宗刚进屋小坐,我们聊了一会儿,随后便一起向老樊的宿舍走去。

老樊是南方人,四十岁左右,留着小平头,性格耿直,说起话来嗓门很大,待人热情。老樊年轻时就学习了木雕技艺,多年以来,他在全国各地打工,按照他自己的话说,已经习惯了在外“流浪”的生活,不愿意束缚自己。他来日照市已经四五年了,换过几家公司,工作中稍有不顺,从不顾及别人的面子,上到部门领导,下到领班工人,每次他都与人家争得面红耳赤,最后不欢而散。因此,无论他到哪里打工,时间长了,领导对他都不是很满意。我与老樊相处时间较长,对他的性格也了如指掌,不过在一起工作久了也难免会与他有些摩擦与争执,有时候矛盾激化到了极点,闹得不可开交,两个人形同陌路。

我原与老樊在同一家工厂上班,后因厂里效益不景气,他便把我介绍到现在这家大公司,我们从事的是给出口家具做木雕的工作,技术含量高,令很多人羡慕不已。来到这家公司后,老樊自然成了我的“老板”,公司下来任务,老樊就承包下来,我们一起做,他从我的工件里扣除一部分费用作为管理费。起初的日子,我们相处得还算融洽。久而久之,由于他的个性顽固倔强,逐渐与领导之间的关系僵化,令我时常也跟着遭受横眉冷眼。时间一长,自尊心很强的我开始不习惯这样的工作方式,加之他从我的工件中扣除的费用太高,借着一次争执,我便与他闹翻了。当时,他也表现得很不理智,说出许多令我无法接受的恶言恶语。气愤之余,我在一些朋友的怂恿下,独自找到公司的老总提出了我的想法,公司老总很重视我的提议,同意让我“独立门户”。

显然,老樊对我的举动是始料不及的,我的做法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威胁。他不顾一切地同他的老乡,跑上跑下找关系,企图阻止我独立,一定要领导把我辞退,还把宿舍的门也锁上,不让我住。从此,我们成了冤家对头,他恨我恨得咬牙切齿,我对他是怒目而视。我们俩还在一个车间,只是各做各的工作,漠然处之。

这种局面一直僵持到半年以后才逐渐缓和,我们彼此之间的恨意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淡化了。其实,这种恨在老樊心里算是刻骨铭心的,毕竟我是他带到公司来的,到头来还与他形成了对立的关系,这让他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面。然而老樊不计前嫌,主动与我搭讪,让我很感动。若即若离一段时间后,我俩便和好如初了。

这次去给老樊过生日,我还是心有余悸,唯恐有什么尴尬的事情出现。

不知不觉中,我与宗刚已经到了老樊的宿舍门口。门虚掩着,推开门,屋里没人。看样子老樊刚刚出去,电磁炉上炖着的鸡散发着阵阵香气。原本狭窄的小屋放了几张双层铁床,显得更加拥挤。床铺上的东西摆放有序,看得出是特意布置过的。以前与老樊一起做工的时候,我也住在这间宿舍。那时,屋里杂乱无章,我俩在屋里说说笑笑,就连墙壁上都是我俩的“创意杰作”,镌刻着对人生的感悟与留言。半年后,再次来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小屋,我的心中不禁增添了几分感慨。

不大一会儿,老樊与光福买了一些蔬菜回来了。光福也是南方人,为人随和,性格幽默,与老樊一起打工。他俩进屋后便热情地与我打招呼,丝毫没有半点儿拘束,我担心的尴尬事情也没有发生。

经过一番忙碌,我们便开始了简单的生日酒宴,菜虽不多却也丰盛。我们嫌用酒杯喝酒不过瘾,索性用大碗斟酒。当四大碗啤酒摆在我们面前的时候,大家都沉默不语,任凭酒沫在碗里翻腾。

为了缓和局面,我先举起碗说:“我们天南海北走到一起很不容易,大家出来打工,相遇是一种缘分,希望我们都好好珍惜。将来分开了,像这样的日子就是我们最美好的回忆了。来,今天是老樊的生日,我这第一碗酒祝老樊生日快乐!”这些话说出来,气氛立刻活跃起来,老樊更是显得很激动,他端起大碗一饮而尽。

第二碗酒斟满后,宗刚起身端起大碗清了清嗓子,说:“今天我师父过生日,我非常开心,我刚来这里学徒,我师父就像我的父亲一样对我关怀备至,让我很受感动,这碗酒祝我师父天天开心,事事顺利!”说完,他“咕咚咕咚”几口就喝进去了。

此时,老樊格外高兴,这个常让他头疼的徒弟,悟性很差,老樊常常训斥他。而今晚徒弟的几句话把他所有恨铁不成钢的怨气都化解了,可见人与人是需要相互沟通和理解的,在真诚的交流中去升华那份最珍贵的情感。

到光福敬酒的时候,光福一改平时的调侃与幽默,变得正经起来,他举起大碗说:“我不太能喝酒,今天祝老樊生日快乐!小王天天发财,宗刚学业有成,早日找到女朋友……嘿嘿……”说完,他一仰脖子一大碗酒就喝下去了。喝完酒他还用手抹几下沾在嘴角的酒,身子摇晃了几下,就倒在了床上,任凭我们怎么拉也拉不起来,我们哈哈大笑。我们仨开了一瓶又一瓶的啤酒,喝了一碗又一碗。

此时,我有些头昏脑涨了,我强力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失态,我大喊着:“今天高兴,咱们来个一醉方休!”

老樊兴奋地应和着:“对,来个一醉方休,难得一聚啊……”

宗刚也来精神了:“喝!干杯!”

窗外,夜深人静,只有我们几个人的欢笑声此起彼伏。在这深秋的夜晚,似乎任何琐事都是多余的,我们徜徉在这久违的欢乐中。

老樊已脸颊泛红,他意味深长地说:“小王啊,以前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也有对不起我的地方,但一切都过去了,我们能凑在一起是多么不容易啊,这真是缘分。来!我们为缘分干杯!为友谊干杯!”

这几句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敲击着我的心,我没想到老樊竟如此宽宏大量。或许,他只有醉酒后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知不觉,午夜的钟声已经敲响,我们也在杯与杯的激情碰撞中,在心与心的坦诚交流中结束了这次生日酒宴。我已喝得烂醉,挣扎着起身回我的宿舍,老樊不放心,要送我回去。

此时,天又下起了小雨,一连几天的阴雨所带给我的烦闷竟一下子消失了,我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惬意!我俩相互搀扶着,迈着深深浅浅的步子,好久才回到我的宿舍。老樊一边叮嘱我早点儿休息,一边摇摇晃晃往回返。

我很受感动,不仅是为了这份真情,更是为了他宽宏大量的气度和做人的法则而感动。雨还在下着,夜更深了。人影晃动中,醉眼蒙眬中,我仿佛看到一颗闪亮的心在黑夜里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