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里山河与 曹植对饮（外一首）

杨俊明

冬雪从黄河两岸飞往大江南北

用天堑滋养的星光，捂紧家仇国恨

闪烁的灯火勾勒出铁骑碰撞的轰鸣

透过历史的镜子，我看见身穿长衫的曹植

在江东舀出一条大河的琼浆，把盏临风

需要多少星辰开出花朵，才可以

捧出一个忧国忧民的旷世奇才

不要理睬史册中稀奇古怪的风言风语

一个丢失了江山的人

却把小镇的寺庙高高举过头顶

几尺案牍

度村庄的生，度玫瑰的死，度众生的劫

唯独度不了自己

今夜，八千里山河像一群前行的朝圣者

将高山仰止的钉子钉进各自的骨头

共同为曹植举杯，与曹植对饮

酒杯里盛着才高八斗的东海

几首诗的离愁入肚，腹中浪花卷起千堆雪

心怀天下的铅球从血管抛出悲壮的曲线

每一个踌躇满志的英雄，突围命数的府邸

已惯于看虚假沦为真，看丑恶演变成美

曹植用打折的青春宽恕天下

把隐藏的疼像违心的供词寄给牧师

如果非要说出真相，人间又多了漏网之鱼

在七步诗中仰望曹植

你是大地生长的骨头，关节处驻扎渡口

官船驶往祖国的哪个方向

沿途要过多少条江、多少座山，不用计算

我只带着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彩虹

为七步诗涂上形神兼备的颜色

每走一步，云丛深处星星的心就跳一下

步步青石把诗人的道路汹涌成江河

我借天空的梯子，在飞檐找到子建的长衫

在制高点上看到了他隐忍的高度

等我把十里明月安放到避难所

诗落无声，饱含人间疾苦

一个挺立的灵魂归于草原的宁静

英雄的背影似江山一样辽阔

嘲讽的、苦涩的、悲伤的

全部融在深秋的瀑布里

没有什么能阻挡曹植烈火般的思想

如果酒能为大地疗伤，他愿喝得烂醉如泥

我跟着清风行走，和世间万物相遇

群峰肃穆，江河谦卑，牛羊不语，众生静默

在八斗镇碰到曹植饮酒写诗

对着他日月星辰同辉同璨的名字

我们只能仰望

（原刊于《辽河》2024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