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石化报
日期: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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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 晓
端午节一来,母亲就忙碌开了。一大堆杂乱的事情在那里堆着,母亲像拆打结的毛线一样,一团线一团线地去解开,过后又有一种满足的舒坦。
母亲端午要做的事情,比如用竹蒸笼蒸粽子,首先把放在偏房里的蒸笼拿出来洗净,准备糯米、红糖、红豆、枣子、花生……这些食材,她要老家村子里种的,粽叶也要老家院子里的芭蕉叶,这样蒸出来的粽子,才有老家那种最地道的味儿。
端午那天一大早,母亲就像往年一样开始蒸粽子。锅里水汽腾腾,大蒸笼里盛满了饱满的粽子。
去年端午节,母亲蒸了一笼粽子,父亲连一个粽子都没吃完就撑得受不了。
母亲说:“老头子,你胃口大点儿嘛。”早些年,父亲可以一下子吃上六七个粽子。母亲还鼓动他,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粽子吃不完,母亲就忙活着给邻居送粽子。她佝偻着身子,挨家挨户敲门,柔声问:“有人吗?”那户人家探出头来,一看是母亲来送粽子,客气地收下,还喊母亲进屋子里去坐坐。当初进城,母亲特别不适应城里人一回家就“嘭”的一声关上门,那刺耳的声音仿佛把母亲狠狠地推了一个趔趄。
这些年,一些传统节日的味道,在城里似乎变得淡了,如一杯泡了又泡却又舍不得倒掉的老茶。
以前在老家,过节最大的奢望就是满足几顿口腹之欲。很多时候过节,就是满足对美食的念想。而今,我对食物的渴望,早已没了过去的热情。对过节的憧憬也如昨夜的星辰隐没在云层里。
父亲常叹息,过节的气氛淡了。母亲就不服气,质问父亲:“哪里淡了嘛,是你人老糊涂了。”
前年端午节,父亲问母亲:“你晓得端午节是怎么来的吗?”母亲从厨房出来,拍打着围裙说:“端午就是端午,有个啥来历。”于是,父亲那点文化就派上用场了。他跟母亲讲了端午节的来历,说是为了纪念沉江自杀的屈原。母亲糊涂了,人死了,后人还吃粽子来纪念啊,这不是幸灾乐祸嘛。父亲叹了一口气对母亲说:“哎,像你这样胡扯,历史学家也跟你说不清。”
母亲弄不明白传统节日的来历,但清明、端午、中秋、春节,这些节日来临前,无论在乡下,还是在城里,都要认认真真操办一次。
清明给先人烧纸钱,端午蒸粽子,中秋做老月饼。春节,为了除夕的团圆宴,更是从腊月就开始忙得团团转了。这些节日,都少不了一大桌丰盛的家常菜。
有朋友曾和我说,我们的生活是一块粗布,只用很少的一点来缝制欢喜幸福,其他都变成了对付生活残渣的抹布。红尘滚滚中行走,停顿下来,望一望母亲在节日里像磨盘一样缓缓转动的身影,我突然明白了,这些节日里的忙碌,对母亲来说,是一种不会停下来的仪式,这种仪式抚慰着她的心。在她的心里,有对亲人们归来的殷殷等待,有对邻里建立和睦关系的真切心情。
今年端午,家里少了一个人,是我那远行去了另一个世界的父亲。我的母亲还是忙碌地收拾着,想在端午节蒸出一大笼饱满的粽子。
(作者来自中长燃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