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石化报
日期: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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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美慧
自打我记事以来,父亲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小时候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面,每次他提着行李要走时,我都躲在房间里不敢出去,一个人缩在被窝里哭。母亲常常宽慰我:“你爸爸要去工作,过一段时间就回来了。”
父亲在我2岁那年就去千里之外的新疆工作,一晃眼,十几年的时光弹指而过。
他扎根在那广阔无垠的南疆戈壁上,成日里被烈日炽晒,黝黑的脸上夹杂着岁月烙下的纹路,乍一看,比同龄人不知显老了多少岁。他早些年应当过得很辛苦,可偏偏他是个要强的人,从不与旁人倒苦水。
“小老头”是我给他起的一个诨号,除了看起来有些显老之外,更多是因为他言行举止总是透露着老年人的做派,平常说话时喜欢背着手,闲来无事就把电视调到新闻频道看着新闻喝着茶,还时不时做出一番评论。遇上天气好的时候,灿烂的阳光透过窗玻璃,洒在家里的每个角落,他就会站在窗前晒晒太阳吹吹小风优哉看着窗外的街景。
我有时会调侃他:“还没退休呢,就开始老年生活了。”
他才不理会我说的话,专心地打理那些掉落下来的花瓣、枯叶。墙壁边立着的木柜上还放着一口三尺长的鱼缸,里头全是他精心饲养的小鱼儿,有孔雀鱼、月光鱼、剑尾鱼、斗鱼等。
这个“小老头”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父亲,勤勤恳恳,数十年如一日地工作,努力挣钱养家糊口。平日里隔三岔五地往家里买吃的、穿的、用的。至于他自己,一件棉衣穿了好多年不舍得买新的,鞋子都皱得快掉皮了也不舍得扔,袜子破洞了还要将就着穿。他对自己能省则省,却唯恐对家里人付出得不够。
偶尔打电话来总是问我:“钱够不够花?”“还缺些什么吗?”“照顾好爷爷,他年纪大了。”
我初来南疆工作,他专门送我一程,路上默默接过我手中沉重的行李,火车和汽车一共坐了6个小时。到了镇上已是深夜,路边还有不少摆摊做生意的,他东挑挑西看看跟商铺老板讨价还价买了许多水果,一股脑地全塞给我。又在南疆待了几天,直到我工作步入正轨,他才买票回家。
没过几个月,他又拎着母亲给我打包好的衣服用品,风尘仆仆地赶来。车内似乎并不太暖和,袋子上透着阵阵凉气,我打开袋子一看,里头还有他顺道买的柚子、石榴、火龙果、酸奶……都是我爱吃的。
他蹙着眉头把大包小包的东西递给我:“有啥事情跟我联系。”说罢,转身上车拉过安全带。只听“砰”的一声,他关上车门发动车,一溜烟地驶进无边的黑夜。
我提着沉甸甸的袋子站在四下无人的街道,想起父亲那张习惯性紧绷着的脸,皱起的眉头,耷拉的嘴角,心里莫名得有些难过。
回到宿舍刚打开手机就弹出了一条消息,点进去一看,就四个字:注意安全。接着又给我转了一笔钱。
他不善言辞,关心起人来生硬又拧巴,可是缄默同他对这个家深沉的爱并不冲突。
年少时尚且会对他长年不在家心存抱怨,长大后又因为他沉默寡言心生不满,再后来对他的固执己见感到不理解,甚至还对他偶尔表现出的圆滑世故嗤之以鼻,但这些偏见都随着年龄的增长消失不见。
我拿起一个硕大的石榴剥了起来,石榴吃到嘴里酸酸甜甜,打开手机拍了张石榴的照片发给“小老头”:“这么大的石榴哪里买的?还挺好吃。”不一会儿他就回了过来:“街上随便买的,要是好吃下次顺路再给你带几个。”
(作者来自西北油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