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 俊/文 马立新 王铁成/图
西北油田705企业文化教育基地里的旧房舍、老物件，以及发黄的照片，与大漠里的石油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5月21日，小满这天，西北油田石油工程技术研究院到基地开展主题党日活动。院南疆工作站的王保成也跟着去了。
40年工龄、三个工种，转眼就是半辈子。他说，明年就要退休了，以后再看就不容易了。
他其实要看的就是基地里陈列的一盏旧马灯。
第一次参观见到这盏征集来的马灯时，老王就认定这是自己曾经保管的那一盏。虽然这之后，他打听了很久，也没打听到捐赠人是谁。
当年，王保成从地质大队调往固井大队，交接时，还把灯擦得纤尘不染才转交给了一个小伙子。
此后过不了几年，他都会回到队里看看。站在马灯前，在柔和的光线里，和师傅说说开心和不开心的事，他的心里会轻松很多。
于是，王保成更相信这盏灯就是师傅在他报到的第三天，亲手交到他手上让他保管的那盏。当时，一个地质小队只配一盏马灯。
那时候，单位叫地矿部新疆第一物探大队。王保成是师傅最后一个徒弟。师傅是小队长，他是放线员。
师傅走了快20年，要是活着，今年也该90多岁了。师傅是在姨走的第三年走的。姨是师傅的妻子，那时候也在队上，给大家做饭。不知为什么，年轻人都叫她“姨”。
姨识字不多，但让人敬重。有时候姨看着他们这群年轻人，会心疼地叹气：“唉，娃娃们可怜呢。”然后看一眼师傅：“这么小，都跟你在这儿受罪。”似乎师傅做错了什么。
师傅平静地笑笑，不说话。师傅是个寡言的男人，就像大漠，有一种浑厚且有质感的宁静。而姨的眼神，常常让王保成想起在河南上蔡乡下的娘。
姨一直觉得他瘦弱，吃饭时，会把他的碗盛得满满的。这点特像娘。
干活儿时，小队有两台破“嘎斯”，那车根本进不了沙漠，必须再雇一个骆驼队拉着仪器和给养跟着。有时候为了一个构造，他们背着线在沙漠里跑半个月是常事。
晚上睡觉，铺盖往沙地上边一铺就躺下。睡觉前，师傅总会让他点亮马灯，把人召集起来，说说白天的工作，安排安排明天要做的事情。
遇上时间还早，大家就在马灯的灯光里，轮流讲着各人遇上的趣事儿。讲着讲着，师傅就让他关灯，喊着说：“明天还要干活儿呢，看来今天的活儿还是没到位。”
大家只好回到自己的铺上，望着一天繁星，很久很久才睡去。
有一次，在赶往另一个作业点时，突然起了沙尘暴。天突然就黑了起来，紧接着沙子把人的脸打得生疼，四周的风声像野兽怪叫。
师傅指挥着让王保成他们躲在一个大沙丘的后边，大家相互挤在一起，把头埋在上衣里。过了三个多小时，等沙尘暴过去，他们发现骆驼队不见了。
这可不是小事，骆驼上边有粮食和水，找不到骆驼队，就危险了。
师傅一边判断说走不远，一边安慰大家，让大家不要惊慌，两人一个小组去寻找，并反复叮嘱，天黑前找到找不到，都要回到这里来。
王保成和另一个年轻的同事分一个组，走出去不久，就迷了路。走着走着天黑了，根本不知道往哪里走，那个同事说着话就起了哭腔。他才意识到面临的危险。
可他知道，师傅是不会扔下自己的，于是决定在原地等。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隐约听见师傅在叫自己，仔细一听，真不是幻觉。于是，他拉着那个同事走向高处。
远处一丝光亮若隐若现，他立刻大声呼叫：“师傅，我在这儿！在这儿啊！”
不一会儿，师傅和两个同事打着马灯走了过来。见了师傅，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像受了什么委屈，“哇”一声哭了出来。
这事过了不久，师傅就退休了。师傅退休时，单位还隶属地矿部，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师傅还是地矿人，而不算石油人。
师傅花了大半辈子寻找的石油，在1984年9月22日，塔里木沙漠北部的沙参2井，用井喷的方式宣布了西北油田诞生。
那时候，师傅已退休了3年多。此后的几年间，西北油田以跨越式的发展，在戈壁上建起采油厂，成为一个大油田。
师傅在晚年很少提起吃过的苦、遭过的罪。
只是当王保成告诉师傅，哪里又建了采油厂、又建了联合站、又有了新发现时，师傅会认真地想一会儿，慢慢地说，那地方他到过，离塔河有多少多少公里。
王保成发现，师傅竟然从没说错过。
近些年，王保成发现眼前的事忘得很快，过去的事却记得越来越清晰。他会经常梦见过去，自己和师傅铺挨铺地躺在沙漠里，天空星河灿烂，偶尔一两声驼铃，随夜风飘去。
午夜梦回，他突然会很想师傅，很想那些马灯照亮的日子。
背景链接
西北油田前身是1955年组建的地质矿产部华北地质局226队，1960年扩组为地质矿产部第一矿产普查勘探大队，1967年转战青海，1978年挺进新疆进行资源勘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