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明艳
小语种导游短缺问题是文旅产业转型升级过程中面临的系统性挑战，需要政府、高校、企业和行业协会多方协同、综合施策，构建多层次、多渠道的语言服务体系
随着中国持续扩大“免签朋友圈”，入境游市场潜力不断释放。2024年，我国接待外国游客2694万人次，同比增长96%，来自免签国家、共建“一带一路”国家的游客占比显著提升。随着入境游客增多，外语导游尤其是小语种导游的短缺问题愈发凸显，成为制约入境游高质量发展的瓶颈之一。
数据显示，截至2024年年底，全国约有66万名持证导游，外语导游仅占约8.4%。2023年年底的一项公开数据显示，小语种导游仅占全部持证导游的1%。目前在北京、上海等国际游客集中的重点旅游城市，出现了西班牙语、法语等小语种导游日薪数千元仍供不应求的现象，一些旅行社只能为外籍游客提供英语服务，影响了入境游客的满意度。随着“周末去中国”等话题在海外社交平台持续火爆，优化小语种导游人才供给已成为入境旅游市场的当务之急。
小语种导游“人才荒”，主要原因有人才培养、行业认可、资源配置三个方面。
从人才培养角度看，高校专业设置与市场需求存在明显错位。目前国内的旅游外语专业主要开设于职业院校，课程设置存在滞后问题。一些院校的课程更新周期长达5至7年，难以对当前入境游市场流行的特色场景（如韩国游客关注的敬老孝亲游等）提供专业服务。另外，部分传统旅游职业院校缺乏成熟的小语种师资力量，本科院校中仅有个别设置了“外语+旅游管理”复合型人才培养计划，多数院校的小语种人才培养仍延续传统的“语言文学+翻译”模式，缺乏与旅游服务相关的专业训练。伴随人工智能翻译的成熟和广泛应用，以翻译为导向的高校小语种就业市场正受到巨大冲击，多所高校裁撤外语专业。在外语导游人才紧俏的情况下，小语种毕业生却面临“就业难”窘境，人才供需错配问题突出。
从行业认可角度看，导游行业的工作强度、劳动保障和社会认可度对小语种人才缺乏吸引力。导游工作要长时间户外步行、讲解、协调服务，且存在淡旺季波动大、收入不稳定、社保等福利保障不足等痛点。受传统就业观念制约，许多小语种专业毕业生更倾向于选择翻译、外贸等“体面”职业。在长沙、成都、大连等地的调研显示，小语种导游年均收入普遍较同语种笔译岗位低，达到语言要求的人才更倾向于当翻译而非导游。
从资源配置角度看，小语种导游市场存在一定的“人才集中”和“有证无团，有团无证”现象。一方面，区域人才配置失衡，小语种导游人才多集中于一线城市，二三线城市旺季缺人情况突出，一些季节性强的热门旅游目的地如哈尔滨、阿勒泰等，在旺季更是面临小语种导游“一导难求”的窘境。另一方面，一些地方出现了小语种导游“有证无团”和黑导游“有团无证”现象。
优化小语种导游人才培养和服务供给，可从以下几方面着手。
首先，创新培养模式，加强小语种导游人才的培养和储备力度。一是优化职业院校人才培养。鼓励高等、中等职业院校，特别是旅游职业学院开设旅游法语、应用德语等兼具职业技能和语言能力的小语种专业。在课程设置上既涵盖语言基础课程，也融入旅游管理知识，缩短课程更新周期。同时，深化职业院校与旅游企业的合作，邀请经验丰富的从业者担任兼职导师，将最新的行业知识融入教学之中。二是引导本科院校小语种毕业生进入导游行业。倡导拥有小语种专业的本科高校开设更多旅游管理相关实践课程，针对外国语专业大学生增加导游考试培训频次，提升其就职意愿。适当放宽对本科在校生、本科毕业生小语种导游的带团资质要求。同时，联合地方文旅部门和各大文旅集团，在国内部分本科院校外国语学院试点实施小语种导游的定向培养与引进计划。通过建立双语结合实习实训基地等方式，打开学生从假期实习到毕业后入职就业的绿色通道，培养学生对文旅事业的热爱，提升其实践能力，为行业输送语言功底扎实、专业技能精湛的高素质人才。三是建立全国性的小语种导游培养联盟，制定统一的资格认证标准和服务规范。将校园人才培养和社会人才培养结合起来，建立和完善小语种导游的培训机制，特别是积极引导业内导游群体参与涉外导游服务培训，在攻克小语种语言关的同时了解外国游客的文化背景、旅游需求、心理特点等知识，提升导游服务技能和应急处置能力，为海外游客搭建起高效的文化交流桥梁。
其次，优化政策环境，增加导游职业的美誉度和吸引力。一是进一步推进导游自由执业改革。小语种导游需要比一般导游更高的专业素质，也有更高的薪资期望。针对入境旅游市场的小团化、定制化消费需求，可进一步放开导游自由执业，搭建网上导游统一预约平台，拓展小语种导游执业渠道。同时，改革以从业年限为考评标准的导游等级评价制度，针对稀缺和急需的小语种导游人才，优化职业发展路径和导游等级晋升认证方式。二是因地施策发放“政策红包”，引进小语种导游人才。在有条件的城市和景区组织“小语种特约导游”“小语种文旅推荐官”评比竞赛和聘任活动，对优秀人才予以特殊奖励。还可参考海南自由贸易港相关做法，将紧缺小语种导游纳入地方人才引进目录，在住房补贴、子女教育、税收优惠等方面给予政策倾斜，提升其职业荣誉感和社会认同度。
再次，强化行业监管，保护导游合法权益。相关部门应加大对旅游行业违法用工行为的查处力度，严格规范旅游企业的经营行为。引导旅游企业规范劳动合同签订、社保缴纳以及用工管理，开展不合理收费清查行动，并依法依规打击“黑导游”。鼓励景区对持导游证从事执业活动的导游免除门票。健全导游行业组织，为便利小语种导游执业、保障导游合法权益发挥更加积极的作用。
最后，推动技术赋能，以人工智能补充人才缺口。“人工智能+”背景下，小语种翻译智能体和外语人工智能导览设备不断涌现，可为游客提供小语种即时语音翻译和互动问答服务。这些新技术、新设备的应用，可以有效缓解即时性语言服务缺口，使有限的小语种人力资源聚焦于高价值服务环节。可倡导各景区加强对小语种智能导览系统建设的投入，并鼓励相关企业开发更加精确高效的多语种自动讲解和互动问答设备，对优秀产品和成果加以推广，以“人力+技术”的混合服务模式填补小语种导游服务缺口，助力入境旅游向更高层次迈进。
综上，小语种导游短缺问题是文旅产业转型升级过程中面临的系统性挑战，需要政府、高校、企业和行业协会多方协同、综合施策，构建多层次、多渠道的语言服务体系，以更好地满足日益增长的国际化旅游服务需求，为中国文旅产业高质量发展提供坚实支撑。
（作者单位：湘潭大学外国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