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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06
星期六
当前报纸名称:延庆报

《洞见长城》:长城人—赵琛

日期: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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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03版:专版·文史       上一篇    下一篇

  八达岭长城

  赵琛考察嘉峪关

  赵琛在政协会议上提出“长城景观村落示范区”构想

  赵琛创作油画《石峡迎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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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报记者 席瑞媛 于谨歌

  长城,是一部跨越千年的厚重史书,吸引无数人叩问、探寻。中国古建筑文化遗产研究委员会主任、中国长城研究院院长、东北大学教授、延庆区政协委员赵琛,这位自称“长城人”的学者,用三十载光阴丈量历史,以数字技术唤醒文明,让古老长城在数字世界中焕发新生。

  问界:鲁班锁的启发

  赵琛初识长城源于一把鲁班锁。儿时,他用积木搭“房子”时总散架,当他对着散落的木块儿发愣时,父亲递来一把鲁班锁,让他通过指尖,感受榫卯咬合的巧妙。那些关于“咬合”与“稳固”的道理,像一颗种子,悄悄落在了赵琛心里。后来他才明白,父亲口中木凳、木柱的“稳”,与长城城墙的榫卯衔接、敌楼的结构设计,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12岁那年,医巫闾山的山道边,赵琛第一次见到长城的烽火台。残砖断垣立在风里,被岁月啃噬着,却透着一股倔强的“合力”。他掏出画笔,一笔笔描下砖石的纹路,那是他给长城“建档”的开始。

  此后几乎每个假期,赵琛都会行走在长城之上,从东到西,从晨光漫过垛口,到暮色爬上敌楼,长城的每一块砖、每一座敌楼,都成了他画笔下的主角。24岁时,他抵达嘉峪关,站在万里长城的西端,少年时埋下的种子,已在心里生根发芽。 

  2008年,赵琛出版《李白故里512》一书,书中将四川地震前后同一地点的古建筑风貌对比呈现,留存下珍贵的影像资料。这本书引起了我国著名古建筑学家、被誉为“万里长城第一人”的罗哲文先生的关注。赵琛有幸成为罗哲文的关门弟子,从此在长城文化研究的道路上越走越深。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罗哲文之子罗杨感慨:“一个人走路可以走得很快,一群人走路才能走得更远。从父亲到赵琛,是两代人对中华文明的传承。我坚信在赵琛之后,还会有更多人加入,让中华文明的薪火代代相传、发扬光大。”

  破界:万里长城有多长

  长期的考察与钻研,赋予了赵琛对长城全新的认知——长城绝非一条孤立的线,而是呈系统性分布的带状建筑体系群。“各民族先民所修建的有长城特征的防御体系,烽燧、戍堡、驿站、关隘、壕堑、长墙、敌楼及相关遗存统称为长城。”赵琛解释道。 

  万里长城到底有多长?赵琛多次带领团队踏上边疆长城调查之旅,执着探寻长城的东西起点与那些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长城遗迹。欣喜的是,赵琛团队在辽宁丹东宽甸满族自治县红石镇,发现了兴隆堡烽火台,将长城的东端指向了比以往认知更远的位置;在新疆乌恰县发现了山河关关隘遗址,这一发现将此前确认的长城“西起点”又向西延伸60余公里。 

  长城保护与调查离不开科技助力。赵琛将卫星技术、飞机航拍技术、无人低空技术等应用于长城研究与保护,构建了集建筑本体、文献史料与非物质文化遗产于一体的“数字长城”体系,实现从传统考据向数字化、精准化研究的转型。而赵琛将这种研究方法命名为“空间信息考古”。 

  从手工测绘到空间信息考古,从边境沙漠到山海之滨,技术迭代升级,空间不断转换,但赵琛团队“脚踩泥土”的初心始终未变。他们凭借杰出实践和不懈探索,让陆防与海防的长城体系在数据中紧密相连。

  无界:文明互鉴跨山海

  2024年12月,赵琛当选延庆区政协委员,提出了“长城景观村落示范区”的构想——以石峡村为标本,科学规划,连点成线,连线成面;把长城保护写进村规民约,让每一户村民都成为“长城管家”。 

  “京津冀地区长城周边的村民,大多是当年守城、修城将士的后裔。他们的生产生活方式,承载着因长城而生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赵琛说,“过去,我们只注重保护长城建筑,却忽略了‘人’这一关键要素。如今,总书记给石峡村回信,核心精神是利用长城资源带动致富。有了这一指示,我们更加关注长城沿线的村庄。” 

  在他的构想中,未来的延庆将是一座无围墙的“长城国家公园”,而村庄则是其中最动人的部分。民宿、采摘、放牧体验与研学、徒步、文创共生,让“登长城”升级为“住长城、读长城、养长城”。 

  2025年1月,“文明脊梁长城文化展”上,数字长城首次以展览形式惊艳亮相。这场展览,不只是前沿技术的炫目展示,更是一次跨越时空的深度对话。 

  赵琛的脚步,从东端辽宁丹东宽甸的万里长城东段第一燧出发,一路向西,直至新疆乌恰县山河关关隘;从历经沧桑的古老隘口,迈向广袤无垠的苍茫戈壁。他的足迹深深浅浅,在长城的每一寸土地上留下探索的印记,不仅精准丈量出长城的绵长壮阔,更如一把钥匙,打开人们对长城认知的新大门。 

  在数字与历史交融的新征程上,这位“长城人”依然行进在让古老文明永生的道路上,用科技的力量,让中华文明的脊梁更加挺拔。

  跨界:从绘画到数字复原

  多年的绘画功底、父亲的支持与恩师的教导,汇聚成赵琛记录长城之美、深入研究长城文化的底气,也为他推动“数字长城”建设奠定基石。 

  习近平总书记给北京市延庆区八达岭镇石峡村的乡亲们回信后,赵琛萌生了为石峡村作画的念头。他多次前往石峡村,从卫星地图找宏观脉络,用无人机拍摄长城走势,在地面反复观察半壁楼与石峡关的空间层次,只为把空中俯瞰的宏大与地面触摸的生动全部揉进画布。 

  创作过程并非一帆风顺。赵琛坦言,那是无数次“推倒重来”的过程。直到他在石光长城院子看到明代“迎旭”石匾,才豁然开朗。“迎”是期盼,“旭”是新生。古人刻下这两个字,是盼着朝阳照亮日子。赵琛忽然顿悟,画里该有轮红日,让延庆大地沐浴七彩阳光,让长城、世园、冬奥三张“金名片”绽放璀璨华彩。 

  画布留下了长城的沧桑神韵,数字复原技术则赋予长城“永不老”的生命。 

  自2012年国家文物局完成我国长城资源认定工作以来,赵琛带领团队跨越中国十余个省区市,深入无人区进行实地考察和精确测绘,通过航拍设备记录长城及沿线古村落面貌,积累了大量的第一手资料,有力推动长城研究向更深层次的数字化迈进。中国长城学会副会长吴国强说:“长城数字化工作非常重要,通过数字化手段精确复原建筑遗存、戍边将士生活场景,从而在虚拟空间中铸就一座永恒的文化丰碑,为长城的永续保护与文化传承开辟了全新的路径。” 

  在天津黄崖关,赵琛团队对全域长城进行航测数据采集,并通过高艺术性摄影作品与高精度3D模型进行系统展示。在甘肃省金塔县,一行人深入戈壁荒漠,顶着强风烈日进行考察。“戈壁环境恶劣,对于我们考察工作是个挑战。高空风速大,无人机面临坠毁的危险,气温高达50摄氏度,三组电池被晒破报废,队员们的鞋底被地面烤得发烫发软。”赵琛回忆。历时4个月的数字复原,肩水金关从废墟中“复活”,再现汉代雄伟风貌。 

  延庆区域内的长城,也有赵琛团队建立的数字档案。在八达岭长城,他们将北四楼的钢笔画与南六楼的水墨画叠画,再与数字模型进行对比,让艺术与技术展开了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在九眼楼长城,数字模型清晰呈现了遗址的布局,有力印证了“长城是立体防御系统”的结论。 

  团队还成功对延庆火神庙壁画东面墙进行数字化复原。这一成果不仅是艺术的再现,更为长城军事史研究提供了重要物证。2028年将迎来戚继光诞辰500周年,赵琛团队从壁画中精心提取的盔甲形制、兵器细节,为纪录片《戚继光与长城》的道具制作提供了精准依据。“我们急于把壁画扫描下来,是因为这座壁画已经岌岌可危,随时有毁坏的可能。文物本体不能动,就只有用数字技术把它留存下来。”赵琛强调。 

  通过数字化技术,赵琛为长城保护提供了全新的解决方案,积极推动长城文化的传播与弘扬。他们采用无人机测绘与地面测量相结合的方式,对于金塔县的垒木长城、京津冀地区敌楼原装槛石、垛口石等代表性长城构件进行立体数据采集,更运用测量工具与激光扫描仪进行重点记录。这些数字档案与实际修缮工作紧密结合,为长城的科学保护提供了有力支撑,让古老的建筑智慧通过数据得以永久留存,赋予了文化遗产“永恒的生命力”。 

  2023年,凭借三十多年长城研究的深厚积淀,赵琛关于数字长城的研究成果荣获中华优秀出版物奖。他带领团队运用数字技术复原的《九边图》,让这幅明代军事地图上的烽燧、关隘重新“站立”起来,仿佛穿越时空,诉说着往昔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