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新
家,最温暖的字眼,饱含着稠密绵亘的情感。家字,宀下面一个豕(shǐ)。豕的本义即猪,甲骨文的字形很像一只猪,长吻、大腹、四蹄、有尾。汉字中猪的表述很多,如豝(bā)、豵(zōng)、彘(zhì)、豨(xī)、豚(tún)等字。猪是家中财富和希望的一部分,农村贴春联,猪圈上大多是“肥猪满圈”,夸张的短句中洋溢着满满的情感。
猪作为家禽,在生肖中却排在最后一位。据说亥时已入夜,万物寂静,天地混沌。猪和天地混沌一样,除“吃”以外一无所知,亥时自然就属猪了。猪生来就是吃和被吃。民间俗语说:“没有吃过猪肉,还没有见过猪跑吗?”抛开寓意,从另一方面说出猪肉在生活中的分量。
古诗词用叮咚作响的韵律描绘当时自然现象和社会生活,写猪的诗篇很多。《诗经.驺虞》中的诗句:“彼茁者葭,壹发五豝”“彼茁者蓬,壹发五豵”,意思是茂密的芦苇荡里,藏着五头肥壮的豝(母野猪)和豵(小猪)。从诗句中了解人们既吃家猪,也捕获野猪来丰富肉的品种。
宋代诗人姜特立诗句:“烂爊(āo)莱菔(láifú)甜如蜜,细点猪膘(biāo)滑似酥。”意思是吃大众菜熬萝卜味道香甜,而细细地品味肥猪的白肉膘,光洁滑腻的感觉,好像身心都被润泽了。明代欧必元诗句:“由来风俗蛮荒古,不惯烹鲜惯杀猪。”意思是不习惯烹制鲜鱼,更习惯杀猪。写出了民情民俗,吃猪肉是人们生活的日常。清代洪锡爵诗句:“料得崇朝食指动,花猪风味侑(yòu)醇醪。”写出猪肉佐酒酣畅淋漓。正如俗语所言:吃肉喝酒,越吃越有。肉,多指猪肉。
被称为美食家的大诗人苏东坡,在黄州用价格低廉的猪肉研制出“东坡肉”“东坡肘子”,并写出名垂千古的菜谱《猪肉颂》:“净洗铛,少著水,柴头罨(yǎn)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诗人用明白如话的语言,细致地写出制作猪肉的过程,让我们仿佛看到一锅酱红色猪肉,咕嘟嘟地冒着热气,散发的香味袅袅腾腾,沁人心脾。
在我们延庆地区,猪肉做出的各种美食和其他地方大同小异,而酱猪脸和猪血夹菜却别有风味。
在长城脚下,石光长城精品民宿的贺氏酱猪脸闯出品牌。第四代传承人贺玉玲在继承中创新,2020年这道菜登上延庆区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在延庆区百姓宣讲中,贺玉玲以创建特色品牌为内容,进行演讲。做贺氏酱猪脸,选用七八公斤重的大猪头。清洗干净后,放置在秘制的酱卤汤当中。酱卤汤是经过贺家几代人反复调试、比较、品味做出的老汤。猛火高温炖煮四个小时左右,让卤汤由外而内浸透猪头。关上火后,熟猪头在香热的卤汁中,焖泡八个小时左右。汤料在时间的轻揉慢摩下,由浅红而深红以至酱红,深入地浸润到猪肉的肌理中。这时候取出富有层次酱香、料香、肉香融合的酱猪脸,红润发亮,软绵脱骨而有型,肥美香浓而不腻,色香味上佳。
猪血夹菜是用猪血做出的特色美食。腊月杀年猪时,屠刀在猪脖子下面抽出后,让血稍微流一会儿,接下的猪血干净卫生。把幔布放在面盆上,滤过猪血。接好的大半盆猪血,放盐、葱花、蒜末、姜丝、花椒面等佐料,再放点猪油或者油渣,增加荤味。倒入高粱面或者玉米面,搅拌成均匀的糊状,摊在锅里的篦子上蒸熟。蒸好了猪血糕,可以当主食直接吃。如果把它当菜,还需再加工,把猪血糕切成两指宽一指长的长条,炝油,放葱段,炒成一盘菜,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猪血假菜”。猪血假菜暗红配葱绿,是血、菜、面的混搭,荤素相融,营养丰富。与毛血旺、血豆腐、血肠等食材一样,却独具特色。我们非遗普查时,在延庆永宁古城吃到猪血夹菜,看着新鲜,吃着有嚼头,连添两盘。
猪肉的味道增添了家中烟火气的醇厚。酱猪脸和猪血假菜,在制作中融入了情感和诗意,使得极为普通的食材做出了特色,俗中含雅,平中见奇,像岁月中的一抹飘带,像生活中的一泓清泉,色彩和味道有了温暖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