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装修房子时，我开启了一场盛大的网购。每天拿着店里装货的大塑料袋穿梭在小区里，成了驿站老板娘最欢迎的顾客。她总是眉开眼笑地帮我清点成堆的包裹，那笑容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慷慨的贵客。
直到退货潮来临。
第一次拿着待退货的包裹去找她要记号笔写退件码时，她正低头整理货架。听见我的声音，她缓缓转身，嘴角下撇，递笔的动作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后来我才恍然大悟——我在App上选择了上门取件，让她错失了本该属于驿站的寄件费。
从此，我学会了察言观色。即便线上寄件能省几块钱，我还是会选择在驿站办理。不是为了那几块钱的差价，而是为了避开那道冰冷的视线。成年人的体面，有时就是明知不划算，却依然用金钱购买一份心安。
搬进新家后，小区楼下的超市成了新的快递驿站。这里的老板娘总是系着围裙，在货架间忙碌穿梭。无论多晚，只要我推开那扇玻璃门，她都会从成堆的商品中抬起头，眼睛弯成月牙：“这么晚下班啊，上班挺辛苦的。”然后熟练地报出我的手机尾号，转身在堆积如山的包裹中精准地找到属于我的那一个。
寄退货件时，她一边递来记号笔一边柔声说：“网购就是这样，总有不合适要退的。”那语气不像抱怨，倒像是感同身受的安慰。
渐渐地，我去取件时总会顺手买瓶酱油、挑包纸巾。她用温暖服务我的生活，我用消费回应她的善意。这成了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像冬日里相互取暖的人，不需要太多言语。
前几天刷到一个视频：一位女士的朋友寄来一箱柚子，快递员见无人接收，不仅用胶带细心加固纸箱，还特意缠出一条长长的“秋千”，将箱子荡到门廊内侧。监控里，那个穿着工装的身影轻轻摇晃着包裹，像呵护一个易碎的梦。
原来温暖可以如此具体——他本可以放下就走，却多花了几分钟，让一个普通的包裹变成了传递温情的信物。
看着屏幕上那个摇晃的包裹，我忽然理解了这些与快递打交道的人们。第一个老板娘教会我利益计算的冰冷，超市老板娘让我懂得将心比心的可贵，而那个素未谋面的快递小哥，则让我看见——真正的温暖，是即使无人注视，依然选择多做一点。
在这个每天都有无数包裹流动的时代，我们收到的不仅是商品，还有藏在快递单后面的人情冷暖。愿每个驿站都能成为温暖的中转站，每个快递员都愿意多花几分钟传递善意。
这个世界需要的从来不只是高效的物流，更是流淌在包裹与包裹之间，那些名为“温度”的东西。
□徐连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