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剧,是老家的传统戏剧,家乡人都爱听蒲剧。可以说,我从小就是在蒲剧的熏陶中长大的。
在晋南,老百姓的文化生活主要就是看戏。我的父母都是农民,大字不识几个,但他们特别爱看戏。父亲的记忆力特别好,看过的戏,不仅戏词能倒背如流,还会像模像样地唱上几句;可惜的是,一生爱戏的老父亲从来没有登过正规的舞台,只是在乡里乡亲们的红白喜事上唱上一曲,过一把瘾。很遗憾,我也从来没有听过父亲唱戏!
我小时候,父亲最爱给我讲戏,常常讲一宿,用戏剧教化我。诸如相公招姑娘、奸贼害忠良云云。我们孙吉村,也有蒲剧团,经常演戏。逢年过节,村里都会请运城蒲剧团、临汾蒲剧团、万荣蒲剧团等有名的蒲剧团唱戏,一般都连台三五天;不管春夏秋冬、严寒酷暑或风霜雪雨,我们家人都是最忠实的戏迷。农村演戏都在露天,我们村就有一个大戏台。只要有戏,四面八方乡里乡亲都奔走相告,积极看戏。看戏都兴占位置,就是早早把自家的凳子搬到戏园子里,占个最好的位子;有的怕人家动了他家的凳子,干脆给凳子四条腿挖四个坑埋在土里;经常会出现因占位子的事情发生口角,可想而知老百姓多么喜爱蒲剧。只要提起蒲剧,几乎人人都能给你显摆几句,什么阎逢春演《窦娥冤》闪帽翅,王秀兰演《杀狗》纳鞋底,等等。
父亲痴迷蒲剧,经常入戏太深,剧中人哭他就哭,剧中人笑他也跟着笑,尤其是到了晚年,父亲看戏经常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感动不已;有时候,我也不自觉地跟着又哭又笑。大剧团来演戏,一般都要买票的,只要是看戏,家里再困难,父亲也总会满足我,给我买票看戏。实在没钱看戏,我们几个小孩子,就翻墙爬树。
1980年高考结束,我的成绩比巷里几个同学的分数都高,可别人都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我没拿到。一夜之间,父亲的头发全白了!但他故作镇静,若无其事,宽慰我:“今天晚上万荣蒲剧团在王午村唱《薛刚反唐》,我领你看戏去!”王午村离我们孙吉村只有八里路,我和父亲仿佛走了一个世纪才到戏园里。父亲一路抽着平时从地上捡的烟头,一路给我讲戏曲故事。到了戏园,戏早开演了,人山人海,根本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结果戏也没看成个样子,就往回返。
第二天早上,大队通讯员急乎乎地跑到我家,递上了我的山西大学录取通知书,说:“不好意思,昨天拿通知书的时候,把你的落下了。”我们全家人不禁喜极而泣……1998年我作为特殊人才被招调到深圳市龙岗区教育局教研室从事语文教研工作,至今已经27年了。离别家乡,想念亲人了,想念父母了,我就听听蒲剧,聊以慰藉。
由于蒲剧的滋养和熏陶,我在语文教学中,也引用了蒲剧艺术,使得我的语文教学更有张力,更有趣味,更有魅力。我在教学《秋天的怀念》一课时,问学生:“课文结尾为什么用了一个省略号?作者究竟还有什么话没有对母亲说完?请同学们思考。”经过一番讨论之后,我给学生用蒲剧配乐,献上了我创作的《祭母》:
娘啊!……
我肝胆欲裂,痛彻心扉,
祭告你母亲大人……
可怜你为儿积劳成疾,
四十九载离人寰,没享人间清闲福,
咱母子别离太匆匆……
恨之恨孩儿不孝母受苦,
恼之恼老天不公母早去,
悲之悲树欲静而风不止,
悔之悔子欲养而亲不待……
只盼今世好好活,
只盼来世报母恩,
只盼母亲九泉之下得安宁!
这一曲,高亢激昂,穿透力强,触动师生情绪,直击师生灵魂,既将作者的情感推向了高潮,又升华了文本的主题,一举双得。
夜深了,就让我们听一曲蒲剧吧……
□孙春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