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里，我带着“准大学生”儿子匆忙挤上地铁。我们要赶往武昌火车站，准备乘坐傍晚的火车返回广州。
地铁上的乘客很多，一根扁担横在车门边，挡住了我们的脚步。我定睛一看，扁担两头各系着一个白色蛇皮袋，鼓鼓囊囊装满物品。一位大爷站在扁担的中央，头发花白蓬松，皮肤黝黑，脸上沟壑纵横，灰色上衣已被汗水浸湿，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车门上方闪着红点的列车运行图。
“大爷，您能不能把行李往里面挪动一点？挡住上车的路了。”我说。
“我马上就下车了。师傅，什么时候才能到洪山广场啊？我要从那转地铁去武汉高铁站。”大爷根本没看我，嘴里冒出了一串话。
“洪山广场还远着呢，您可以往里面挪一挪啊。”我再次提出意见。
“到时你可以提醒我吗？我怕坐过站了，赶不上高铁。”大爷看了我一眼说。
“您仔细听清播音就行了，地铁会提前报站的。我在洪山广场前两站就下了。”我解释说。
大爷没有移动扁担，把头又抬起，继续盯着列车运行图。
儿子示意我挤到大爷的背后。看着大爷佝偻的背影，我断定他守在车门边是为了方便下车，因为洪山广场站是唯一转乘去武汉火车站的站点，一旦错过，就要浪费更多时间。
列车前行，我跟大爷攀谈起来。大爷老家在湖南怀化，上个月来武汉一建筑工地打零工。现在工程结束，有人为他买了当天傍晚回乡的高铁票，要到武汉站上车。由于大爷从来没有乘坐过地铁，汉字也识不了几个，一路上不停问人，生怕误点。
我在手机上查询到那趟经停怀化的高铁，发现离发车时间已所剩不多。我计算了自己的时间，感觉尚显充裕，便对儿子说：“我们多坐两站吧，陪这位大爷在洪山广场下，然后把他送上去武汉高铁站的地铁。”
儿子一直在听我和大爷的对话，爽快地答应了。
不一会儿，地铁到了洪山广场站。车门还没打开，儿子便走到大爷前面，一把夺过扁担：“爷爷，我来挑。我年轻腿脚快，抓紧换乘，不能错过回家的高铁。”
大爷还没反应过来，儿子已挑起担子，健步走出地铁，汇入如潮的人流。
“孩子，你没挑过担子，袋子可沉呢，里面是我干活的工具。你放下，我来吧。”大爷跟了上去。
在另一条站台边，儿子气喘吁吁地放下了担子。此时，一辆地铁刚好进站，我对大爷反复强调：“上地铁后，坐到底站；下地铁就问人，快速找到高铁发车的检票口，一路顺风。”
我们目送大爷上了地铁后，辗转抵达了武昌火车站。在候车大厅里，儿子问我：“爸爸，那位爷爷应该赶上了回家的高铁吧？”我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手表，点了点头，感觉儿子的成长路又延长了两站。
□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