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风陵渡,就是叫作“蒲州”的永济。
我们到时,正值夕阳西下。鹳雀楼就安详地坐落在蒲州城的西边,橘红色的夕阳映照在楼的背后,一群鹳雀在空中倏忽飞起,又落在挑起的飞檐瓦角。
黄色沙滩地的尽头,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黄河。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白日、远山、黄河,寥寥几笔,勾勒出了一幅唯美的画面。登上鹳雀楼,眺望即将被远山吞没的落日、俯瞰滔滔黄河水向南奔流,成就了脍炙人口的千古绝唱。
楼因时有鹳雀栖息其上而得名,楼因诗而名、诗因楼而传;但是,诗流传了千年仍不衰,而斯楼却难逃兵燹之灾。“焚楼、橹,火照城中。”在金兵与蒙古兵争夺蒲州的最后一次战役中,一把大火映红了蒲州的上空,一座历史名城毁于战祸,自此,一代名楼灰飞烟灭。由此可见,有形之物其生命力绝不及无形之物流传得久远。
鹳雀楼毁于战火,仅存故基。明初时故址尚存,后因黄河水泛滥、河道摆动频繁,其故址随之难以寻觅,后来人们只得以蒲州西城楼当作“鹳雀楼”,登临作赋者不绝。清初诗人尚登岸写道:“河山偏只爱人游,长挽羲轮泛夕流。千里穷目诗句好,至今日影到西楼。”
今天的鹳雀楼早已不是当年的鹳雀楼,今天的黄河因历史上多次改道,河床也早已不是当年的河床了。奔流不息的黄河水裹挟着泥沙也包裹着黄河的倔强,沉淀成一本字典。河床沉积的黄沙被河水一次次冲刷,终成时间的肌理和波纹,它默默记载着鹳雀楼的变化和盛衰。
站在鹳雀楼上远眺,黄河如巨龙蜿蜒天际。河对岸,橘色的夕阳一点点下沉,最后轻轻一抖,最终不见踪影,金箔般的河面留着黄昏的耳语。
从风陵渡到鹳雀楼,都裹挟在时间的流水里。在黄河岸边沙滩上,几个少年在沙滩上骑摩托,轰鸣的发动机在岸边回响,车尾扬起黄褐色的飞沙更像激昂的青春。
暮色苍茫,新建的鹳雀楼重檐高台、黛瓦朱楹,也许是因为鹳雀楼在盛唐达到最繁华,故在一楼的楹楼上书“文萃李唐”四个大字,富丽而巍峨地耸立在黄河边上。
“迥临飞鸟上,高出世尘间。天势围平野,河流入断山。”畅当的笔下,鹳雀楼清高俊逸,让人愈发留恋难忘。
第二日又登鹳雀楼,沿楼梯一口气登上鹳雀楼的顶层,可惜那日雾霾,天色昏黄、黄沙漫漫,凭栏远望,迷雾中仅见黄河一线。
鹳雀楼顶,立有一尊王之涣铜像,青袍峨冠,右手执笔、左手执纸,风从黄河来,拂衣袂飘飘,诗人平视,则见日没西山,一片残阳余晖;俯视,则见黄河回折入海,一曲奔腾乐章。
楼上的游人络绎不绝,鹳鸟倏忽旋飞,楼角挑檐风铃隐隐。我抚栏鹳雀楼,耳畔隐约又响起王之涣吟诵的那首诗,心神已游弋在远古的时空之中,跟随着“入海”的黄河,遥望着“千里”之外。
董全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