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叶脉：中华文化版图中的山西》

卓一苇 青年评论家 省作协会员

　　《文明叶脉：中华文化版图中的山西》是一部从文学和文化角度深入解读山西在中华文明中历史地位与多重价值的散文集。该书基于作家李骏虎在四川省挂职期间的文旅融合对比研究，以“散文化的调研报告”形式梳理山西历史文化脉络。书名以“文明叶脉”为喻，将山西地图比作玉圭形树叶，汾河及其支流构成叶脉，象征三晋文化通过汾河汇入黄河，融入中华文明血脉。
　　全书分为“文明叶脉”“人文精神”“表里山河”“锦绣龙城”等七部分，“以山西观中华”的视角，解析三晋文化在中华文明中的源头地位，内容涉及黄河文化、移民文化、晋商精神、红色文化等方面。同时，通过对比南方文旅发展经验，探索文化传承与发展的当代路径。全书融史学考证、地理考察、文学抒情于一炉，兼具史料价值、审美价值，为山西文化复兴提供了一份人文启示录。

杨东杰

荐书人品读
在文明叶脉中寻找散文的黄金比例

　　文化在散文作品中应占多少比例才不至于削弱其文学性？作家李骏虎的散文集《文明叶脉》做出了比较规范的回答。

厚重与轻逸

　　《黄河文明与三晋文化》一篇，接连用“一个故事”“一个发现”“一条峡谷”“一座‘水塔’”“一个特征”“一首古诗”“一种精神”“一个命题”“一个寓意”——“九个一”阐发黄河与三晋的血脉联系，视野开阔，一气呵成。《百纳汾水，文明叶脉》历数汾河的过去、现在，融传说、历史、诗词、史志、小说、回忆、数据于一炉，用炽热的情感筑基，以适当的想象、优美的描写着色，恰似一部光彩淋漓的时代大赋。《复兴之树》写洪洞大槐树移民，把这一看似普通的历史事件上升为“背井离乡的血泪史”“造福中华的垦荒史”“意义深远的文化传播史”，显示出作家宏大的文化视野和优秀的反思能力；以传说与史实互相穿插，在互证互辩中推演真实，还对“连手”“解手”“打锅牛”“铜佛刘”等文化现象做考究，在厚重与轻逸、虚与实之间实现了平衡。

跳出文学看文学

　　相较于文明、文化，文学是小范畴，只有跳出文学看文学，立足文化写文学，才能突破文学之“小”，呈现大气象大格局。李骏虎的散文之所以有如此气魄，不独因为他曾出晋入川，距离远得足够看清故乡，还因为他始终带有一种文化视角，这是一种写作上的广角。这样的视角贯穿《文明叶脉》的大部分文章中。即使在他具有心灵密语特质的《毕竟东流去》一篇中，也仍有文化的影子。所谓游山西就是读历史，套用到这里，读李骏虎的散文就等同于在游山西。《寻踪柳宗元》，不谈柳宗元的文学成就，另辟蹊径写他的建筑思想和才能；《雨中去吕梁》，不写吕梁风景如何，只谈天下第一廉吏于成龙如何“卓异”；《太原的双塔》，既写建筑之美，又写革命先驱之志；《广武怀古》《沁河芳踪》，发思古幽情，觅公主行踪，惆怅迷离之下心藏猛虎。

“小”“大”之争

　　自周作人借鉴晚明小品推出“美文”以来，散文界一直存在“小”“大”之争。“小”者提倡写个人情趣，罔顾时代变化，坚守纯真审美，捍卫散文的美感；“大”者提倡脱离个人藩篱，呼应时代变化，恢复“文以载道”传统，为此可以适当牺牲美感。两者之争，相继产生了“杨朔散文”反思、“大散文”写作、“文化散文”热、“新散文运动”“新文化大散文”“非虚构写作”等文学现象，而“小”“大”其实并非水火不容。小者无非情趣，只要是健康的，完全可以栽植；大者上溯情怀，只要楔入得当，不会显得突兀。《文明叶脉》中不少散文都体现了两者的统一。《太原不太远》首发于《光明日报》，题目让人眼前一亮，开篇得趣——“距离，是发现美的一个条件”，继而写太原之美——“一座千年古城横跨在一条碧波荡漾的大河两岸，绿树青草是她的底色，郁郁葱葱中红墙碧瓦星罗棋布，那是她2500年历史的注脚”，太原的好处——四季分明、区位优势、底蕴深沉、文化厚重统统用几个不太远来囊括，写到“太原离高质量发展不太远”时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为山西发展变化鼓与呼的情怀尽显——这是一篇近乎完美的如何掌握散文“大”“小”比例的典范之作。
　　《毕竟东流去》是一篇文学性很强的散文，单从文本看不出任何现实层面的事件，心绪的流动、情感的宣泄、情景的点染，回忆、想象和思考控制着文本的走向，个人化乃至私人化写作的倾向非常明显。然而即使是在这样的文章里，作者仍然能跳出自我，开掘出足够的历史纵深感。读《沁河芳踪》，一不小心会以为作者心系某位美女，恍惚之中如坠文字迷雾里，而其实她并不存在，那是比戴望舒的丁香姑娘还要虚妄的一个想象——沁园公主，她的美并非实体。行文至此，作者转而发现一对拍婚纱照的年轻人，于是祝福他们，并“愿意化作这沁河里的一根水草”。
　　品读《文明叶脉》，既是游历华夏文明、饱览三晋风采的纸上之旅，又是接通古代“杂文学”传统、重沐唐宋文风的心灵之旅。当下散文该向何处去，《文明叶脉》的书写或许是一个很好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