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瑞起
“我看到了我们要努力进入的门。窄门就像一台压榨机,我用尽全力想要穿过它,却又感到了极度的痛苦,而在痛苦里,似乎还混有天福来临的味道。”
——《窄门》男主人公杰罗姆
《窄门》(应急管理出版社2025年3月出版)是一部能够让心灵震颤,且余震悠长的小说。作者是法国作家安德烈·纪德,1947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
《窄门》说的是一个因为爱得深,要求高,而摧毁了爱的故事。小说围绕着主人公杰罗姆和他的表姐阿丽莎的复杂的情感纠葛展开。杰罗姆自幼失去父亲,和母亲与表姐阿丽莎一同生活。在日常的相处中,他对阿丽莎产生了深厚的感情,随着年龄增长,这份感情转化为了爱情。但阿丽莎对宗教的虔诚和对世俗婚姻生活的排斥,让她的爱伟大而扭曲。杰罗姆偏于尘世和人性,却无法将阿丽莎从精神的牢笼中解救出来。这段宗教信仰、道德苛求与人性欲望的爱恋,使两个人的关系充满了痛苦、折磨与挣扎。阿丽莎在长期的压抑与挣扎中身心俱疲,在孤独与疾病中早逝。杰罗姆在经历了剜心的痛苦折磨与无尽的怀念中孤独于世。
对于这部小说,我不想写评论,也不想写读后感,因为书评和读后感都是主观意识的产物,充满了作者的主观认知和浓烈的个人情感,而每个读书人由于审美取向与文化背景的不同,是可以读出完全不同滋味的。因此,我只想尽可能少地掺杂个人喜恶,相对客观地推荐给能够静下心来读纸质文学书的朋友们阅读。
爱情,无论古今中外,她一直都是文学创作的永恒主题。通过阅读,我们阅尽了千千万万的生死苦恋,透视了在不同社会结构、经济关系、人文思潮、宗教信仰、人性善恶、理想与现实永恒矛盾中人类情爱的痛苦挣扎与对自身灵魂的深刻审视。
与那些由社会因素造成的爱情悲剧不同,《窄门》为我们讲述了一个“爱情脑”梗阻的别具一格的爱情故事。男主人公杰罗姆对阿丽莎的爱,热烈而纯洁,他追求情感的满足,精神的共鸣,以对抗灵魂的孤独,实现人性的归属。而阿丽莎深受宗教信仰影响,力图摆脱世俗情感,追求“在上帝那里灵魂交融”的更神圣更伟大的爱,从而找到“通向永生的窄窄的门与窄窄的路”。
在一次杰罗姆与阿丽莎的谈话中,杰罗姆说,“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阿丽莎说,“难道你不能坚强地独自前行吗?”
杰罗姆说,“我高兴我们相聚在共同崇拜的事物里,所以我才崇拜你所崇拜的事物。”
阿丽莎说,“你的崇拜一点都不单纯。”
在另一次谈话中,杰罗姆说,“不管是什么,都无法将我们分开——除了死亡。”
阿丽莎说,“你认为死能把我们分开吗?”
杰罗姆说,“我想说是……”
阿丽莎说,“我跟你想的刚好相反。我认为死能团聚……让生前分开的人团聚。”
杰罗姆与阿丽莎对什么是真正的爱有着不同的理解,但却爱得深沉而坚定。杰罗姆的朋友阿培在杰罗姆动身去巴黎读高等师范的前几天,劝他与阿丽莎订婚。杰罗姆说,“为什么要订婚呢?难道用誓言拴住我们的爱情就更美好吗?不,我不这样认为。誓言更像是对爱情的侮辱。除非我不信任她是爱我的。”
在杰罗姆与阿丽莎告别的时候,杰罗姆紧紧握住阿丽莎的手,痛苦不堪,欲言又止。阿丽莎低下头,深深地吻着杰罗姆的手,说,“你弄错了,朋友,幸福那么多,我并不需要。更何况,我们现在这样也很幸福,不是吗?”
杰罗姆说,“不,不幸福。因为我就要离开你了。”
阿丽莎说,“我很幸福,比想象中还要幸福得多……但是相信我,我们生来就不是为了追求幸福的。”
杰罗姆说,“不追求幸福,那么灵魂追求什么呢?”
阿丽莎低声说,“杰罗姆,我跟以前一样爱你,你不用担心……现在你走吧!你离开吧。”她轻轻地把他从身边推开。
阿丽莎推开的只是杰罗姆的身体吗?
后来,杰罗姆在回忆那次告别时,说“我一生的幸福就这样扑扑翅膀飞向天空,离我而去了。”
杰罗姆在意大利服兵役期间收到了表妹朱丽叶的一封信,报告说阿丽莎在巴黎的一家小疗养院里过世了。不久他又收到了由律师寄来的一个邮件,里面装着厚厚的一摞阿丽莎写的日记。读了这些日记以后,杰罗姆才知道阿丽莎在信仰与欲望的长期搏斗中所遭受的苦难。他匆匆赶回到诺曼底庄园,“黄昏如灰色的潮水般,渐渐淹没了这里的每一件东西。在一片朦胧的夜色里每一件东西都好像活了,低声倾诉着自己的过去。我再次见到了阿丽莎的房间,现在她的脸对着我,好像是在说‘我不能让我的爱成为过去,我的爱只会与我同归于尽。再见了,朋友……我是你的,永远都是。’我看不清她的容貌,所以不知道她的眼睛是否闭着。我觉得她非常美丽。我看见她站起来走了一步,又无力地倒在一把椅子上,最终说,‘好了,我该醒了!’”
有资料说,“纪德是一个有着精细、奇妙和细腻感情的人,……他以自己作为写作的素材。”所以这部作品带有浓厚的自传成分。正因为此,他的描写才如此鞭辟入里,细致深刻,充分发挥了他景物描写与心理探究的特长。纪德专心于写作,不接受一切荣誉。他不希望“自己的双手被捆上,担心被人定性。”他说“荣誉对我是有害的”所以他在82岁高龄时才接受了这个诺贝尔文学奖。
瑞典文学院在颁奖词中说,纪德“是一位特殊而又不简单的人,在文学上的创作能力并不是他最杰出的才能,他的剖析和思辨才能、缜密的思维、直击问题根源和无比的才干才是他最耀眼的地方……他的艺术风格,就像高乃依和拉辛一样,他们能够流芳百世,不仅因为他们在学术上的成就,还因为读者从他们的作品里可以了解历史,受到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