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瑞起
只要春风吹绿了世界催开了百花,那么,秋霜就一定会把世界染白让鲜花枯萎,这是季节的律动;人生要经历了青春壮年,那么,岁月就一定会把他耗损变老,这是生命的律动。但“老”只是生物学上的概念,在哲学家的“心物二元论”里,灵性生命是可以与生物生命剥离而延续成长的。“老”不是坐等生物细胞自然消解的理由,更不是偎慵惰懒的根据。长时间躺平,会使肌肉萎缩;历久黑暗,眼睛会失明。惊蛰可以复苏冰冻的大地,生命的第二个春天可以从退休开始。
从岗位上退下来,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规划未来那段完全由自己说了算的日子怎么过。虽然未来的日子没有了必须完成的硬指标,没有了必须遵守的时间限制,没有了喜欢不喜欢都必须拴在一起的同事,也没有了必须维持的人际关系,但如何打发那段几乎占了人生三分之一时长的日子,而且让它变得有点意义,总得有点想法有个目标吧。
首先,要站起来,扑打掉身上的灰尘,洗去脸上世俗的妆容,放下一切杂念,安排一个必要的过渡期。这个过渡期大约需要3年的时间,主要是用来旅行。其实,这是人生中第二个学习阶段,学习换个人换种活法,备足生命宽度与厚度的填充物。
自从毕业上班起我就被工作日程、家庭责任和社会期待所束缚,逐渐形成了固定的行为模式和思维路径。旅行就为打破这种刻板生活提供了可能。说到底,旅行就是一种抽离与回归。这种“抽离”不是消极地回避,而是对新生活的积极探索,“回归”就是在被重新定义的生活中找回原本的自我。
旅行,我一向都是独自行走。因为旅行不仅要看,更重要的是想,只有想,才有所得,才能获得看事物的新视角,过生活的新方式。不同的人生基调会迈出不一样的脚步,人多了就会陷入一种群体的纠缠,无法安静地想。
在不到30年的时间里,我们经历了历史上最迅猛的变化。目睹了层出不穷的新事物,见证了一波又一波的时代浪潮。我们希望找到某种恒定的东西,然而无论是旧居还是青春,抑或是生活方式,一切都物是人非。就因为在这样不可端倪的变化中,我们无所适从,恐慌、紧张、焦虑、无奈、盲目又谨小慎微,勉为其难地从流。我们需要在这个多变的人工智能时代找到一个与时代共频共振的“支点”——只要有了这个“支点”今后的生活才会获得更有力的抓手。礁石林立,你不在其上,能在哪里?这需要学习,需要到大自然大社会的环境中去学习,去自由自在地感受一切幸与不幸,丑与美,善与恶,既可置身其中,又可超然世外,这种若有若无的归属身份与权利,大概正是如今社会最为稀缺的东西吧。
我与那些睡到自然醒,混迹于举旗吹哨捆绑在一个队伍里,去那些时间景点双固定的游客不同,黎明就出发是我的原则。我到达的地方,已经属于“来过”,山再青,水再秀,景再美,过度的留恋就成了一种羁绊,绊住的不仅仅是双脚,还有未来。我喜欢早早地出发,只有不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翘首,才能感受大山的巍峨、大海的浩瀚、沙漠的广袤、森林的神秘。我想从大山那里学习深刻,从大海那里学习勇敢,从沙漠那里学习沉默,从森林那里学习包容。旅行不仅是看山看水,那可就把旅行窄化了,其实仔细观察各地区各层次、不同年龄、不同性别,特别是年轻人在不同环境中的行为方式,一定会受到某些启示。因为旅行是一种生命与环境的精神层面的耳鬓厮磨,任何杰出的生命都要寻找一个适合自己生存的外壳与环境载体,并从中发现和获得美的体验。
踏遍千山的脚,阅尽万象的眼,保留了对人类生态的整体了解,因此也保留了足够的视野和同情。人能走多远,攀多高,这不能全靠双手和双脚,要去问志向和毅力。我知道我已不再年轻,但我也知道我的心永远不老,我要为自己创造一种更新的生活,一种更高的境界,就像小溪向往大海,幼芽向往春天,雄鹰向往蓝天,风帆向往激流……所以我要在黎明就出发,争取更多自由的时间,向前向前再向前,看更美的风景,体验更好的经历,让人生因为一路阳光一路风雨而变得更加丰富而充实。
我想学习另一种光彩的生活与缤纷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