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毛毛
只有在正午、阳光直射头顶、树荫最少的时候,我才来到荷塘边。因为只有这时候,才没有人打扰我,我才能安静地面对整个荷塘。我在一棵香樟树下坐下来,这树高大而匀称,无论太阳在什么位置,它都有树荫,虽然这时候树荫不大,但容纳我和我的单车是足够了;有时候,运气好,大片的云在头顶,云的影子也能给我以呵护。
蝉声四起,蝴蝶翩翩,纤细的水葱和粉红的美人蕉在池塘边摇曳,但它们都不能引起我的注意。我是来看荷叶和荷花的,还有以荷塘为中心生活的鸟儿们的。我运气真好,第一眼就看到了黄苇鳽。它是一种脖子细长、身体细长的褐色鸟,擅长伪装,如果它在枯黄的芦苇叶中,你是看不到它的,它几乎能做到与它们融为一体。但在墨绿的荷塘中,它却比较显眼,它一脚勾住一枝荷叶的茎秆,一脚勾住一枝荷花的茎秆,伸着身子,俯身水面,是哪一条倒霉的鱼儿成为它的食物呢?且不去管它。再看黑水鸡,它在岸上像鸡一样地行走,在水里又像鸭一样地畅游。此时,它正在荷叶之上行走,从这一片走到另一片,密集的荷叶让它如履平地,而荷叶的弹性和风吹拂的摇摆,让它的行走更富有韵律;它在一大朵粉红的荷花前停住,凝视着水面,不用说,又有条鱼儿要倒霉了。前方传来鸭子的叫声,我知道,那是亲爱的斑嘴鸭。在五月的时候,紧贴水面的睡莲刚刚绽放的时候,我就见到过它们。一只大鸭子领着一队小鸭子,整整齐齐游弋在水面上。它可能是最有纪律性的鸟儿,我从没见过一只小鸭子脱离过大鸭子1米之外。而现在它们大了,整齐划一的纪律性没有了,但它们还是群居在一起。它们在荷叶下似乎漫不经心地游行,总是冷不防地猛地钻进水里,捕获哪条倒霉的鱼儿。白鹭是荷塘间的浪荡子,它一会儿在荷塘上面低低地飞行,一会儿像黑水鸡那样伫立在荷叶上,一会儿又像斑嘴鸭那样在荷叶下潜伏;它也不会像黄苇鳽那样神情高度紧张,它在荷塘中最显眼但又最难以锁定,它花样繁多,总是让人失去耐心,只是偶尔一抬头,你没准就能看到它口中叼着条银光闪闪的鱼儿飞过你头顶。
一只白翅浮鸥在水面上盘旋。但我知道,它是个乏味的家伙,田田的荷叶、朵朵的荷花只会让它心烦,它们阻碍了它的视野,它是个流动的猎手,它不习惯安静地等候猎物,没一会,它就飞走了,到了远方开阔的水面上去捕捉鱼儿了。远方的柳枝间传来翠鸟温柔的呢喃声,就像热恋中的情人在喊着爱人的名字。翠鸟非常小,我从没在荷叶中看到过它们。但我在荷塘边竖立的“水深危险”的牌子上看到过它,它披着一身蓝色的衣裳,飞起来在天空中带起一抹蓝色的光辉。它吃不了大鱼,小鱼则是它的最爱。唯一到荷塘来不是为寻找食物而是为喝水的鸟儿是燕子,它们其实一直在我身边飞。燕子是不知疲倦的鸟儿,但它也有停留的时候,总有一些水珠停留在荷叶上,它们在荷叶间像珍珠一样滚来滚去,而燕子来就是把它们喝下去。
风吹过荷塘,荷叶翻转过来,露出灰白的背面;硕大的粉的、红的、白的荷花在风中摇摆。我深深感谢这荷塘,为我提供了一方舞台,让我看到鸟儿们以它为依托而显现的另一种生活,真是令人眼界大开。还会有什么样的鸟儿来这里呢?荷花年年开,我会年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