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郭鸿志
一生颠沛流离的北宋大文豪苏轼，临终前给弟弟苏辙遗嘱：“即死，葬我嵩山下，子为我铭。”苏辙安排3个侄子遵其遗嘱，把他的灵柩从常州运至汝州，在郏城县钧台乡上瑞里早年已买下的墓地（今苏坟寺村一带）东侧又选地将其安葬。这是有史料可证的史实，但史料更明确的是上端里前期的墓地是兄弟俩早年一起选定的，苏轼的遗嘱只是最后再一次给弟弟强调。
既然早年兄弟俩就在此买下墓地，定然是很了解这里的情况，绝不会是走马观花一晃而过。苏轼一生中到底几次来过汝州，成了近代以来尤其是近年来文史界推测推论的热点。有说三次，有说五次，还有多次说。
首先，我们看苏轼一生中有几次可能路过汝州（包括郏县）的机会。其一，是他与弟弟第一次跟随父亲出四川进京赶考。其二，是从京城返回四川为母亲丁忧。其三，为母丁忧27个月从四川回京。其四，最初为官出汴京赴陕西凤翔上任。其五，凤翔为官三年返京。其六，父亲在京病逝，兄弟俩及家人扶柩回川。其七，为父丁忧期满返京。其八，在黄州接到任汝州团练副使本土安置的命令。其九，从定州贬英州（半道又改惠州）路过汝州看望任汝州守的弟弟苏辙。仅此，前述三次说、五次说、多次说都来自这九次可能的机会。下面我们就逐一分析这九次可能的机会，哪些才是真正的机会。
其一，嘉祐元年丙申（1056年）正月，苏轼兄弟随父亲从眉山出发，“发成都、过剑门、经凤翔、扶风至长安”，又走渑池、洛阳绕道嵩山南的汝州、郏县、许昌，五月底才抵京师，走了差不多五个月。为啥走这么长时间还不走嵩山北的近道呢？为了让兄弟俩多接触社会增长见识，也是父亲苏洵有意察看嵩箕之阳的山水地势，为自己日后置宅隐居打基础。这由苏洵到达京城后于十月间写给同乡陈景回的诗中可知。“经行天下爱嵩岳，遂欲买地居妻挈。”既透出了苏洵绕道汝州北山的意图，也看出苏洵已对隐居甚至终老之地心中有数。尤其“晴原漫漫望不尽，山色照野光如濡”和“行看嵩少当吾庐”，更看出父子三人此次绕道汝州不是走靠汝河的古大道，而是汝州北部崎岖蚰蜒的山道。
笔者根据多种史料线索和三苏父子当时的心情，曾模拟试走三苏当年选择的路线，大致应为：从汝州庙下拐向北——因为他们有意察看箕山之阳的山势且对郡县小城不感兴趣，有意绕开汝州城和沿汝河北岸的古道，走陵头脾山一带向东越过洗耳河，从刘秀沟附近向东，走风穴山南、黄涧河、焦村水沟、郏县茨芭、渣园、郏县城向东。因为苏洵看重的茔兆是“土厚水深”，汝州这一带正好是这种地质。苏轼苏辙兄弟俩深受影响，此后把福地选在钧台乡上瑞里，除了后山“状如列眉”似故乡外，重要的一点就是“土厚水深”。所以苏轼第一次到汝州，就是这一趟进京赶考，让他对嵩箕之阳的汝州有了初步的印象。
其二，嘉祐二年丁酉（1057年），苏轼与弟苏辙正月参加省试，三月朝廷放榜，兄弟俩同登进士。没高兴几天，四月接母亲病逝噩耗。三苏急忙返蜀。此次事件史书不见详述，但消息传到京师，说明母亲逝世最少一个月了，情况紧急，必须走近道。那只有从汴京一郑州—荥阳一巩义一洛阳一陕西入川，绝不可能再绕道汝州。
其三，嘉祐四年乙亥（1059年）十月，苏轼为母亲丁忧三年服除，苏轼父子三人连同家眷回京。史料记载：“途经嘉州、龙岩、宜宾、合江、忠州丰都、万州武宁县、瞿唐、巫山神女庙、秭归、峡州，十二月至江陵。”一家人在江陵度过春节。“嘉祐五年正月初五日，发江陵，渡汉水至襄阳隆中，过唐州、昆阳、叶县、许州，二十五日至京师。”（见《苏轼年表》）可见此次走的是南方水路，没有路过汝州、郏县。
其四，嘉祐六年辛丑（1061年）十一月十九日，苏轼从汴京赴凤翔府签判任。弟弟苏辙骑瘦马送哥哥直到郑州西门外依依惜别，苏轼有诗《辛丑十一月十九日既与子由别于郑州西门之外马上赋诗一首寄之》。可知此次苏轼走的是郑州—荥阳一巩义一偃师—洛阳一渑池一陕西。
其五，宋仁宗治平元年（1064年）十二月十七日，苏轼在风翔任职三年期满返京，还是走的上任时的老路。因为一来收到罢任令己是十二月十七日，临近年关了，返家之情迫切。严冬时节无景可观也无心观景。二来史料记载他来年二月已还朝，可知路上走了四十来天，连春节都是在路上过的，更可知迫切心情。三是之前写给弟弟的诗《和子由苦寒见寄》：“人生不满百，一别费三年。三年吾有几？弃掷理无还。长恐别离中，摧我鬓与颜……”也可看出急于回家见亲人的心情。只能抄近道回京。
其六，治平三年丙午（1066年）四月十五日，苏轼父亲苏洵病逝汴京。六月，朝廷赠苏洵光禄寺丞。次年四月，“官船护送灵柩及家属直达眉山”，可知此次走的是南方水路。
其七，宋神宗熙宁元年戊申（1068年）十一月，苏轼兄弟返京，“朝廷追赠苏洵太子中允”。此次返京因家人太多，仍乘船走南方水路。此次路线虽史料不详，但熙宁三年庚戌（1070年）八月，“侍御史谢景温诬奏苏轼向丁父忧归蜀，往还多乘舟，载物货卖私盐等事”（见《苏轼年谱》）可证。
其八，元丰七年（1084年）正月，神宗手扎移苏轼汝州团练副使本州安置。三月移汝州告下，四月苏轼离开黄州，五月到筠州看望苏辙一家。九月苏轼到常州，在宜兴买田产。元丰八年（1085年）三月，苏轼到南都，上书朝廷，恳求辞汝州团练副使留住常州。朝廷批准，苏轼一家即返回常州（见《苏轼年谱》）。故此次苏轼根本没到汝州。
其九，绍圣元年（1094年）闰四月初三日，苏轼在定州任上接到贬他到英州的命令起程向南。得知弟弟苏辙四月已被贬知汝州，绕道汝州与弟相见。从定州到汝州扯家带口，少说也需一个月，即五月初十左右到汝州。这一次在汝州，苏轼办了两件事，一是在弟弟陪伴下去州城外东南汝河北岸的龙兴寺，当他看到弟弟带头捐款买丝绢雇画师修复的吴道子壁画，高兴地写下《子由新修汝州龙兴寺吴画壁》的诗。二是兄弟俩一起骑马用大概两天时间，在汝州北山自洗耳河东岸，沿着“土厚水深”的山根向东寻找嘉祐元年跟随父亲赴京赶考路过时，父亲相中的生可隐居死可深葬的福地。结果一直探查到郏县辖区的钧台乡上瑞里现苏坟寺村的位置。那里不仅土厚水深且背靠嵩箕余脉小峨眉山。兄弟俩断定此地就是老父亲当年留意“遂欲买地居妻孥”的地方。兄弟决定寻机会在这里买地，啥时不做官了就来此地隐居或者待终老时将此地做墓地。
根据史料推测，苏轼这次在汝州停留仅三五天，除了州衙外，也仅去了汝州城外的龙兴寺、汝州北山西起洗耳河，东至郏县小峨眉山，其余地方因心情不好（兄弟两人都被贬），时间有限未能涉足。《苏轼年谱》讲，五月，苏轼过泗州、龟山、高邮、扬州、真州长芦。六月初七日，苏轼在金陵（今南京）。据此可知，苏轼一家在汝州停留不超过五天。至于有文章写苏轼在汝州洗温泉、上岘山且留有诗篇，都是想象或张冠李戴。
文章到此，可以定论，苏轼在他的有生之年仅两次到过汝州。第一次是进京赶考绕道汝州，他父亲当年十月的一首诗为他以后死葬汝州郏县埋下了伏笔。第二次是他被贬途中绕道汝州看望弟弟，分手后苏辙前去上瑞里买下兄弟俩相中的墓地，见苏辙《再祭亡兄端明文》：“我寓此邦，有田一廛。”为他及弟弟以后死葬汝州打下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