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香婵
茱萸秋籁
早就听说，伏牛深山里的西峡县有大片山茱萸林，那里的山茱萸个大、皮厚、肉多、油润，西峡县是我国中部地区山茱萸的主要生产区域。
去探访的念头，不知是从何时悄悄种下的。许是默念着王维“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时，心头泛起的那一缕悠远的情思，想亲眼见见那令古人相思的植物，究竟是怎样的红；又或是《本草衍义》里那句“山茱萸补养肾脏，无一不宜”，勾起了我对它一份朴素的好奇。再或者，什么也不为，单单是那些从泥土里生长出的名字——“石磙枣”“八月红”“马牙枣”“珍珠红”“大米枣”，就足以引人神往了。这些名字，就像山里孩子的小名，带着泥土的憨拙与鲜活，念出来，我便仿佛看见了秋日里满山遍野，那点点闪烁、温暖而深沉的红。
于是，这个金秋，与三五好友组团，去西峡县伏牛山区寻找那藏在山野里的一片红。
我们的目的地，是深藏在伏牛山腹地的西峡县太平镇，这里的最高峰为犄角尖，海拔2222.5米的身姿，划开的不仅是长江与黄河的分水岭，也是我国南北方的气温分界线。正因为此，山的南麓，阳光灿烂，气候温润，加上雨水充沛，便织就了一方山茱萸生长的沃土。仅以2024年为例，西峡县产出的3500吨山茱萸中，就有1200吨来自于太平镇。
山风扑面，带着各类果蔬的馨香，它来自远处那片如红云般灼灼燃烧的柿子树，来自路边被金黄果实压弯了腰的橘子树，也来源于那片低垂着沉甸甸头颅、满面红光的高粱地，以及举着一树树“火炬”的栾树。这一切的芬芳最终都汇聚于那漫山遍野的主角——山茱萸。太平镇内，目光所及，最是那黄灿灿、红彤彤的茱萸果，如亿万颗碎金与玛瑙缀满枝头，在秋阳下静静地闪烁着。
医圣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中记载:“茱萸”味酸，平，无毒。治心下邪气，寒热，温中，逐寒湿痹，去三虫，久服轻身。《金匮要略》中的金匮肾气丸方剂，则是今日宛西制药六味地黄丸前身，可见在东汉张仲景时代，伏牛山的山茱萸已被广泛应用于药材。
我们此行的第一站，是位于太平镇东侧的财富庄园——一个由宛西制药精心打造的景区养生小镇。它依山而建，傍水而居，距老界岭景区大门不过十里之遥。远望，老界岭主峰犄角尖清晰可见，四周群峰在烟雾缭绕中，既显巍峨，又带着几分神秘；近看时，层峦叠嶂中透出金秋时节的累累果实，除了常见的核桃、柿子、橘子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绵延山间的山茱萸——这片土地上的秋日精灵，仿佛被太阳镀上了一层金，熠熠生辉，在山风中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郁香。当然，那不只是色彩，更像流动的光晕，温柔地覆盖了大片大片的山川。
财富庄园素以自然生态原貌和欧式建筑风格而著称，四季皆有风华：春有茱萸花涌动生机，夏有森林氧吧聚拢人气，秋有如火红叶庆祝丰收，冬挂冰霜迎接新年，是郑州、西安、洛阳等各地人们心中向往的养生胜地。
而财富庄园最灵动的自然之韵，恰恰来自于对原始生态的尊重。建设之初，上千棵原生树木被悉数保留，树龄从50年到100年不等，更有一棵600岁的皂角树，树冠伸展达50米，默默见证着岁月流转。庄园临河而建，与村落为邻，既得山清水秀，亦有民风淳朴，居者如入陶渊明笔下的诗境。
庄园内外近百棵大小不一、形态各异、年代不同的山茱萸树，更为这座养生庄园带来不可替代的四季诗篇：春日里，它们绽放出细密繁花，如诗如画，赋予庄园以生命的韵律与芬芳；秋日时，它们又结出满枝红果，如火如霞，为这片土地增添了丰饶与静美。
即使庄园外面的农家乐，也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里不仅有厨房端出的山珍美味，更有房前屋后盖过屋檐的山茱萸树，它们舒展着形态各异的枝干，在秋日阳光下静静伫立。摘下的几粒红果，在我们掌心里散发着馨香，在我们的凝视里闪动着金子般的光泽。它们小小的，不张扬，但细细端详，却感受到一种向上的力量——似乎每颗果实都凝聚着整个秋天的气息，安静，却充满了生命的张力。
“要是后秋时节你们来，那更是一番大丰收！山茱萸树的果实全部红透，满山遍野的，晶莹剔透，太阳一照，那个美丽劲啊，赛过了大姑娘。”房东大爷乐呵呵地向我们介绍说。
“不光他说的这些，我们这些村庄有秋晒的习惯，一到后秋，我们这里的房坡上、石皮上、楼门上、院子里、麦场上，都是晾晒的红薯干、柿子饼和枣皮山茱萸果，白花花、红彤彤，一大片一大片，可是壮观哩!”房东大嫂为我们描绘着他们的丰收图景。
穿过千亩山茱萸树林，心里的那份沉醉还未平复，抬眼便望见宛西制药集团公司在界岭河对岸建设的山茱萸加工基地。整个基地共有房屋26间，青砖灰瓦，错落有致，风格与周围的山林浑然一体。大院前，十几棵茱萸树结满了果实，红艳欲滴，无声中传递着企业蓬勃的生命力。
“我们这个基地承包山林1万亩，加上太平镇、二郎坪镇等乡镇农户自包的20万亩茱萸地，一年共收购干茱萸皮7000多吨，占全国山茱萸药材的三分之二，不但满足了宛西制药的用材，而且通过‘农户+公司+旅游’合作模式，远销东南亚各国，同时，也造富了咱这一方百姓。”负责这个山茱萸生产基地的王经理介绍说。
这一切不免都让我们感到欣喜。四处望去，金秋的山茱萸，以其奔放的红色，成为八百里伏牛山秋日乐章中最热烈的音符。它让我们在惊叹自然造物的同时，更真切地感受到丰收的脉搏与秋天的灵魂。
“茱萸山果又红啦，不惧风吹和雨打。不嫌贫瘠居山崖，年年飘香到我家……”
对面的山坳里，传来清亮的民谣，那是“茱萸人”的歌声，带着采撷的欢欣，带着对这片山林的深情，与沙沙的林叶声、潺潺的流水声，交织成最动人的秋日协奏曲。②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