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玉新
这里,山高林密,河流纵横,遗迹众多。在高山之巅,流传着上古神兽的传说;在冲积之地,激荡着史前先民围猎的呐喊;在大河之畔,回响着子路问津的对答。
这就是我的家乡,一个叫杨楼的地方,位于方城县城东三十公里,东、南有大山屏立,西有大河奔流,北有大泽氤氲。境内流布的神奇传说,镌刻的岩画天书,封印的史前文明,令人陷入重度眼花,令时光陷入轻度眩晕!
若说山美,首推子房。
房山乃张良游息之所。因张良字子房,房山便以此得名。据记载,张良曾于月朗星稀之夜,在房山之巅吹笛抒怀,笛声悠悠,飘至黄石山上,打扰了正在清修的祖师,为止笛音,祖师连取两块千钧巨石往房山方向掷去。张良闻听破空之声,一手按笛,一手接石,遂摞于房山之巅,成为今天摞石奇观。我尝于摞石前作童稚之思:子房、祖师在世为圣哲,在天列仙班,心胸宽大,骨骼清奇,何来火气,运亢龙之功,抛石于九天之上,结梁于两山之间?然摞石之重,人不能移;摞石之谜,又无可解,先民们释疑于子房、祖师,亦属智慧之道,问天之途,无须较真!
如今,房山已成为人们的精神之山,每月朔望之际,新年来临之时,乡民们云集房山,登高望远,呼吸清新气息,祝人寿年丰,愿国泰民安。
房山东南七里的岗坡上,有奇石破土而出,隐隐然若男儿之根。与此石相邻的另一巨石朝天面上,似有河图之刻。据传,当此图案与北斗七星对应成某种阵列之时,便有流星雨从天际划过。此乃天地密语,宇宙玄机,世人莫之能考。
若说水美,当属湿地。
湿地乃境内砚河、贾河、桂河、干江河四渎汇集之地,燕山水库上游。临岸一立,唯见云水缥缈,直荡天际,白鹭振翼于绿洲,锦鳞奋鳍于碧波,诚可谓《风雅颂》里关关雎鸠之地,《子虚赋》中云梦大泽围场。
四渎之一的干江河,亘古如斯,滋润两岸肥沃土地,孕育仰韶、龙山文明。先民逐水而居,“斫木为耜,揉木为耒”,“播百谷草木,淳化鸟兽虫蛾”,迈过石器时代,迎来农耕曙光。干江河一线,烈烈扬扬,生机勃发:巫风楚雨在此鼓荡,丝绸之路在此延伸,至圣先师在此游走,大汉将星在此闪耀。一幕幕神奇在此闪亮登场!
干江河渡口,子路问津地。史料记载,孔子一行周游列国,来至干江河边问津,获讥于长沮、桀溺。孔子怃然曰:“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孔子初衷不改,如绝壁苍松,狂风难移其志;似深谷幽兰,腥臊难掩其香。于此,孔子发出“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之慨叹!这慨叹,是对人生、功业和未来的思考。这思考,溶进干江河,流至淮河,汇入海洋,去追寻更为广阔的世界大同!
干江河畔也是《白蛇传》发生地。据学者考证,干江河畔地形地貌、方志记载、人文风情,无不榫卯《白蛇传》传说细节。沿河一线,金山寺、白塔寺、回龙庙、灵芝仙山,皆浑然一体,故事于此生发,极尽自然之美,而无穿凿之痕,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君不见,水深河阔,足让白蛇起洪波;君不见,风急浪高,能使金山没湍流。
杭州版《白蛇传》,则发轫于宋室南渡以降。彼时,背井离乡的中土先民,把《白蛇传》故事打进行囊,跋涉万水千山,迁徙于吴越之地,然后行囊一抖,《白蛇传》便悄然生根于第二故乡。有梦龙妙笔生花,南宋皇城加持,西子湖水润饰,《白蛇传》成了当地传说,雷峰塔成了当地一景,白娘子成了当地名片。然故事之展开,需借重于遥远镇江金山寺,战线漫长,着实让白娘子受尽往返奔波之苦。
家乡人民心中有矩,秉持情理道义,不以人妖定轩轾,期盼白娘子战胜法海。此胜败逻辑,善恶立场,折射出人间温情与正义,观照出家乡大气与厚道。
因此,在杨楼,总能找到安顿你心境的地方:
如生归农之意,可于房山四周,筑舍开地,以娱天年。茅舍之名,任由君起,种瓜种豆,任由君意。忙时于田间劳作侍弄,闲时登房山以抒情怀,人生之福,至此极矣!
如起乐山之情,可于三顶山下,修篱种菊,待九月花开,月出东山之际,邀二三好友,和风伴月,把酒问菊,人生之乐,至此绝矣!
如有鱼隐之思,可于镇北云梦湿地,披蓑衣,持钓竿,棹轻舟,于烟波起处,一曲高歌一壶酒,一人独钓一江秋,人生之美,至此尽矣!
当把目光从远古收回,投向当下和未来时,更觉惠风和畅,意气风发。因此,接下来,我要换一种笔调了。
在新农村建设的征程上,家乡建设者思路开阔,敢试敢闯。在特色产业培育上,东部的林果菌菇,西部的花卉苗木,南部的蔬菜温室,北部的玫瑰庄园,遍布全境的制伞业链,五大引擎同时发力,从不同方向助推着杨楼发展的铿锵步伐。
在旅游资源开发上,以湿地风光为主调的生态游,以“鏖战独树镇”为主线的红色游,以房山岩画天书、走马岭楚长城为主导的人文游,以及房山田园综合体、走马岭白鹭生态观光园等项目,已全面启动,从不同角度刷新着杨楼的乡村颜值。
依然是高山之巅,依然是大河之畔,远古先民们围猎的呐喊化作了曼妙的舞曲,“击石拊石”的图腾礼仪变成了轻盈的舞步。你看,乡村全民健身广场上,与土地打了半辈子交道的亲人们,也跳起了广场舞,美好的心情溶入了抖动的腰肢,丰收的喜悦收进了旋转的裙摆,和着田园飘来的麦香,呼应着遥远的先祖,书写着新时代《诗经》的美篇。
杨楼发展蓝图赫然铺开,这蓝图,翻卷于远古,铺陈于当下。它由灿烂的仰韶文化、龙山文化作底色,由秀美山川作框架,再由勤劳的家乡人民执笔绘就。描绘的内容,很复杂,也很简单,关于生态文明,关于共同富裕,关于美丽乡村,关于科学发展。
我想,蓝图绘就之日,历史将会再次兴奋得陷入眩晕!那么,就把这一天定为家乡的节日吧!②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