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在我们老家,端午节没有粽子,没有赛龙舟,没有艾草,但有手绢。这个手绢得是姑姑送的,须得在端午前送到,以求端午安康。姑姑送给我的手绢是纯棉的,上面有粉色的玫瑰花,摸上去软软的。刚开始,我不舍得用,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兜里。后来,我把自己的宝贝项链、零钱,用手绢裹起来,走到哪儿带到哪儿。
那是一个初夏的清晨,我拿好手绢,感觉走了好久好久的路,才走到村东的姑姑家。路上还被一只大狗追,吓得我差点把手绢丢了。到姑姑家后,她问我吃饭了没有。我摇头。她就在厨房忙碌起来,给我端上炒好的卷心菜,烤好的烧饼,还有一碗加了花生、黄豆的大米粥。烧饼是发面饼,表面脆脆的,还有白芝麻,里面软软的,是五香味的。嚼起来香香的、咸咸的。那时我的饭量很小,可是那顿饭我吃了一整个烧饼,喝了一整碗粥。姑姑直夸我,“这不是胃口挺好的吗,你妈还说你不爱吃饭。”
印象最深的是夏天的田野,姑姑戴着草帽在田里拔草,只见她时而弯下腰,时而又站起,还不忘时而望望我。我就在地头的槐树阴凉下玩耍。树下有一张素净的床单、一个篮子。篮子里有用透明玻璃瓶装着的温水,用毛巾裹着的烧饼。我拿出我的宝贝——用手绢裹着的小玩意、一分一分的硬币、从各处捡来的不同颜色的石子,再从田边摘点野花野草,就这样不紧不慢地玩了起来。蓝蓝的天空,碧绿的田野,高大的槐树下,一个小女孩的童年。
又是一个清晨,我正裹着棉被睡觉,被擀面杖的声音吵醒。“几点啦?”我问。“才六点,你再睡会吧,你哥一会儿就要走了,我得早点弄好饭,早上吃烧饼。”姑姑在床那边,一边擀着面饼,一边说。迷迷糊糊中,我又睡着了。再次醒来,闻到的是烧饼的香味。我迫不及待地起床,拿起刚烤好的烧饼,就着炒得香香的大白菜吃得津津有味。姑姑端着热好的汤和炒好的花生过来,“别着急,还有呢,一会回去给你妈带几个。”就这样,我满载而归,还不忘用手绢包了花生。
匆匆数年过去,我的手绢早已不知去处。可是我记得姑姑家的香气、味道,这些记忆碎片,穿越时光,印刻在心底。今年过年,我跟妈妈再次回到老家,看到头发花白、佝偻着背的姑姑,我对她说:“我还想吃你做的烧饼。”姑姑看着我笑说:“那些年没少吃,你妈还说你不爱吃饭。”“别人家的饭最香。”妈妈插话道。而我说:“是姑姑家的饭最香!”
时光匆匆流转,关于端午节手绢的记忆渐渐模糊,而姑姑的关爱始终在我童年的记忆中熠熠生辉。无论时间如何推移,那份温暖始终如一,每当思绪回溯,心中便涌起一股绵长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