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近花甲,回首读书之路,最难忘的是15里路上读完的一部长篇小说《第二次握手》。
1980年春,我读初二,患猩红热病出院后需回家休养身体。表哥送我时带了一本新小说给我,刚看了前言我就被迷住了:1970年,知青张扬创作的中篇小说《归来》,1974年改写后定名《第二次握手》,数年间以手抄本形式在全国广泛流传,成为“当代文学史上特殊的文学现象”,被誉为“感动过整整一个时代的中国人”的长篇小说。
告别表哥,出了小街,独自一人走上回家的路,我就迫不及待地开始阅读。回家的15里路,一半是沿河大路,一半是乡间小路,其中3里多要走田间近路。谷雨时节正忙,路上几无行人。我边走边低头阅读,深深沉迷其中。在大路上先后撞上路边的树和电线杆。进入乡间小路后,走三五百米就忍不住坐在路边看几章,恨不得一口气读完。进沟过河时,书虽合上了,心里还想着书里的人,没踩着列石,一个趔趄掉在河里。不远处洗衣的妇女哈哈大笑,其中一个说:“这谁家的孩子读书读傻了!”我窘得脸通红,捏了捏湿裤腿,走不多远又打开了书。走在田间小路上,因为过于专注看书,摇摇晃晃,几次摔倒在路边的麦田里,索性坐下专注地看起来。周围一块块绿油油的麦田,似绿毯铺地,田垄上的桐树繁花似锦;田间锄禾的农人说笑声不时惊起桐花间的鸟雀;左右两山排闼送青,杂花生树,五彩斑斓,然而这般美景皆与我无关。一路读书,从午间到黄昏,离家还有半里地时,万般不舍中读完了这部近30万字的小说。回到家还沉浸在作品中,母亲问这问那,我也不多答话,把家人急得不轻。吃饭时,妹妹对母亲说:“哥恁迷瞪,是不是病傻了?”我说:“我看了一本好书看傻了。”大家这才放下心来。晚上,进到我的小屋,在油灯下抄完书中喜欢的词句和两封信后,眼困得不行方才和衣而睡。
小说以“中国的居里夫人”吴健雄和钱学森等的经历为素材加工创作,描绘了老一辈科学家为了祖国科学事业的繁荣所走过的曲折道路,讴歌了他们热爱祖国、为国争光、以身许国的高尚品德。换个角度看,这部描写恋爱的小说,描写了“爱情的痛苦和痛苦的爱情”。时局动荡,造化弄人,挚爱而不得,令人唏嘘;友爱而握手,聊可慰藉。主人公丁洁琼、苏冠兰、叶玉菡等人,爱国的情怀、奋斗的精神,催人奋进。丁洁琼对爱情的忠贞不渝,苏冠兰对家庭的隐忍负责,叶玉菡对朋友的善良宽容都动人心弦,令人起敬。
知识分子爱国和爱情的题材,细腻抒情的风格,无疑是当时文坛开出的一朵奇葩,对一个读惯了战争小说且情窦初开的14岁少年乃至广大青年的冲击力是巨大的。展卷眼前一亮,如获至宝;继而痴迷其中,不忍卒读;合书回味绵长,沉思久远,实属必然。
过后,我曾极力向其他同学推荐此书,后来又多次再读过,也多次向我的学生推荐。如果说以前看小说只是热衷于读故事,这部书则令我向往,引我思考,照我前行。主人公的美好品质,对我人生观与价值观的形成起到了润物细无声的作用。
影响了一代人的《第二次握手》,新版字数增加了近一倍,内容更加宏阔,阅读之后倍感欣慰。这本15里路上读完的书照亮了我一生的路,也希望能照亮更多人的人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