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最后一个烧饼售出,老郑从容地收拾炊具准备关店休息。半年多的伪装蛰伏,他经历了兴奋到烦躁直至随时保持平静淡泊。两年后就退休了,本来局里不让老郑来边陲小镇出任务,可只有他见过邻国的大毒枭一号,何况为了捣毁跨境贩毒团伙、抓获大毒枭,老郑的儿子前年长眠于这个小镇。
局里指示,根据一线卧底泥丸传出的情报显示,近期大毒枭一号可能入境,上级命令进一步核实大毒枭一号的入境路线及临时住所。
正是四月天,霓虹闪烁,街上花香阵阵。穿过这个十字路口,对面胡同里有家咖啡馆,泥丸说喝咖啡时可以交换情报。
老郑从容地迈上斑马线,坦然穿过马路。突然,他觉察到异样,往常这个点,这个路口人来人往,怎么此时就他一个人?胡同深处有两个人影一晃不见。不好,是引起疑犯的怀疑了?还是彻底暴露了?
一阵冷风从背后袭来。要搁平时,老郑肯定会闪向一边然后一招擒拿手按住疑犯。可是通过广告橱窗玻璃,他看清了举啤酒瓶的年轻人,于是紧急收势,装作无辜的普通人硬着头皮接住了啤酒瓶。玻璃碴向四周飞散,鲜血顺着脸颊淌了下来。迎面走来一高一矮两个人,矮个子劝说高个子:“老大,别多事。”老郑迅速用左手抹了一把脸,将自己抹成血红大花脸,然后换了声调边呻吟边说:“你们这些截道的,小瘪三……小瘪三!”对面的高个子呵斥老郑身后的年轻人:“你个烂泥丸子,不是让你清理这条街吗,怎么有个老头?”说着拔出手枪,对准老郑。
“对不起昂哥,都怪我办事不力。”泥丸一边用手抽自己嘴巴,一边拔出匕首,“昂哥别开枪,就一平常老头,枪声会招来警察。”
“那交给你处理,手脚麻利点!”一高一矮并没走开,看样子是要现场监督。
老郑扑过来作夺刀状,嘴里不停地嚷嚷着“小瘪三”,就在泥丸把匕首插向老郑的左胸膛时,老郑看到泥丸咬破的嘴唇及眼角的泪水,他在泥丸肩膀上狠狠捏了一把,然后喷出一口血,倒了下去。
小个子俯下身在老郑身上搜了一番,除了几百元钱现金,别无他物。小个子把钱装进自己口袋,拔了匕首,轻喝一声:“撤!”
……
又是一年清明节,整过容的老郑戴着墨镜来到这个边陲小镇陵园一角。左边是儿子的墓碑,右边是自己的墓碑。
一年前接头的那个晚上,泥丸约定老郑咖啡馆碰头,没想到大毒枭一号临时要在咖啡馆谈工作部署。事发突然,泥丸为了保全老郑的性命,强忍悲痛把匕首插进了老郑的左胸膛。三年前特训时,师父老郑郑重地告诉徒弟泥丸:“我的心脏不在左边,必要时可以利用一下。”那天老郑倒地前,传达了重要信息:入境的矮个子才是真正的“一号”。为了掩护泥丸继续卧底,组织上对外宣布了老郑的“死讯”。由于有了新的国际线索,也为了全歼这伙恶魔,组织上决定先不要打草惊蛇。
“来了?”有人打招呼。
“辛苦了丸子,干得不错!”老郑听出是泥丸,转身向泥丸伸出了右手。
泥丸犹豫了一下,伸出右手和老郑的右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咦?”老郑低叫一声松开右手。只见泥丸的右手掌只剩下大拇指和小指。
“为了打消他们的疑虑,”泥丸说,“师父不用担心,他们并不知道我是左手打枪,并且百发百中。”
“让你受委屈了。”老郑红了眼圈,“是不是有好消息了?”
“是,报告师父,可以收网了!”泥丸斩钉截铁地回答。
随后,泥丸面向老郑父子的墓碑,“啪”地敬了个礼。
晚霞中,泥丸举起的残缺的右手,像旗帜一样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