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曼琦
书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我早就知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也知道“红叶李”这种树，却没有将它们对应起来。我总想着，也许是别一种“李”。
然而“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李”，为什么不可以是红叶李？它那繁茂的样子，完全可以与2000多年前的诗文对标。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出自司马迁《史记·李将军列传》，这是司马迁对李广将军的高度评价，除了盛赞他品德高尚，更借用“桃李不言”的“李”，喻指“李”将军，可见中华文字的美妙。
翻开《诗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以外，还有“何彼秾矣？华如桃李”。桃花李花，总是成对出现的。“夭夭”“灼灼”“秾”，都有艳盛之意。“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应是源出于此，这么鲜艳繁盛的花，大家都结伴来看，所以自然地“成蹊”。
红叶李，或称紫叶李，跟一般的绿叶树不同，它是一种彩叶树。可是大多数时候，那些叶子并不像字面意义上表现得那么“彩”，它的红是暗红，你顺光看过去，那一团灰头土脸的样子能把你看得垂头丧气。让人惊叹的地方在于，只要你逆着阳光的方向去看，只要阳光穿透它的叶子，那些毫无生机平平无奇的叶子像是突然被施了魔法，立刻点石成金，熠熠生辉。说是红叶李、紫叶李，其实它的叶子也多有绿色，还有绿与黄的渐变，在阳光穿透下，各色叶子交织在一起，我从来没有在别的树上看到这样的堆叠繁杂、深浅浓淡，以及光与影的错落明灭……我向画家李芥荫老师请教，如何画出一棵这样的树？他说：国画是不行的，只能用水彩或者油画了！我真希望有人画一幅红叶李……尤其到了秋冬天，繁茂的叶子渐落渐尽，颜色却更明艳，枝头零星地高挂几片叶子，疏朗而灿烂。
红叶李的花是小巧的浅粉色五瓣花，春来时身姿摇曳柔美，疏影横斜堪比梅花，这是品相最佳的一种红叶李。红叶李的果子，是最让人心疼的果子，将熟未熟时，树下总是扑扑突突掉落一地，有的是自由落体，有的是鸟儿啄了两三口掉下来的。我是个在树下捡果子的人，就着鸟儿的口吃剩下的一半，有的还酸，有的真甜。要吃到甜才肯去树上摘，否则就对不起它了。有一次我正在树下捡，一个外卖大哥过来问，你要吃么？我来给你晃……不由分说一阵晃，树下如急雨般掉落一地的果……他们就是这样不疼惜，摘果子动用武力。木心先生说，有些事的美妙在于“胜之不武”，他们不懂的，所以我是个在树下捡果子吃的人。③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