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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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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报纸名称:兵团日报

胜利渠:渠弦奏绿水连畴

日期: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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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06版:特别报道       上一篇    下一篇

●兵团日报全媒体记者  朱丹丹  常驻记者   潘许

“胜利渠水哗啦啦地流下来,胜利歌儿唱呀嘛唱起来……胜利渠水哗啦啦地流下来,千年戈壁一齐把花开……”

在一师阿拉尔市,这首传唱几代人的《胜利渠水哗啦啦》,吟唱的不仅是一条水渠,更是一段用汗水和信念浇灌出的美好生活,一个关于水、绿色与家园的动人传奇。

从“天上无飞鸟,地上不长草”的戈壁荒滩,到如今40.7万余亩林地环绕、80余万亩良田铺展的绿洲,胜利渠如同一条坚韧的生命脐带,将阿克苏河的清流与一师一团、二团、三团的土地紧紧相连。

铁血开渠

1950年,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第一兵团第二军步兵第五师十四团战士响应号召,脱下军装,投身屯垦戍边的伟大事业。离阿克苏60公里外的戈壁荒滩沙井子,成为他们新的战场。

彼时,摆在战士们面前的问题是无水、无粮、无房,生存都成问题,更遑论建设与发展。但这群从战火中走来的勇士没有退缩,“向戈壁要水”成为他们首要攻克的难关。

当时,全国著名水利专家胡正国等人带着简陋的测量工具,徒步踏入茫茫戈壁。烈日炙烤大地,脚下沙砾滚烫,他们却无暇顾及,靠着双脚一步步丈量土地,用双眼仔细勘察地形,在戈壁荒滩中规划引水蓝图。

1951年3月,“八一胜利大渠”(现称“胜利渠”)建设工程在荒原上破土动工,从指挥员到普通战士3000多人全员上阵,白天挥汗劳动,夜晚露宿荒野。

当时施工条件十分艰苦:没有先进机械设备可用,战士们全靠双手挥动坎土曼、推动独轮车、肩挑背扛土石块。

天还未亮,工地上已是人声鼎沸,劳动号子、歌声、笑声交织在一起。

盛夏时节,戈壁滩被晒得滚烫,战士们天不亮就上工。午休时,许多人将土筐往地上一立,上面搭件衣服,把头钻入筐内。交通不便,物资供应全靠人力背送,工地上常吃不到蔬菜,施工工具、建材也极度缺乏。

作为三五九旅的老战士,白玉伦对那段岁月记忆犹新。他回忆道:“1954年初,工程进入决战阶段,连队开展分组竞赛。大家都憋着一股劲,谁也不甘落后,就怕给小组丢脸。”

1954年8月1日,是注定被铭记的日子。这一天,胜利一渠第一期总长66公里工程竣工通水!时任水利部部长傅作义参加通水仪式。

当清澈的阿克苏河水沿着新渠奔腾而下,战士们围聚渠畔,欢呼雀跃,泪水夺眶而出。这泪水,是历经艰辛后的喜悦宣泄,更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热切憧憬。

这条长达 66 公里的胜利渠犹如生命线,不仅为当时20 多万亩土地注入生机,让林茂粮丰的绿洲雏形渐显,更为一师一团、二团、三团的生态建设与农业发展筑牢了坚实的水源根基。

绿洲屏障

夏日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在胜利渠畔的林带上洒下斑驳光影。

“这棵树是我爷爷栽的,现在要3个人才能合抱。”一团九连“两委”成员白鹏飞站在胜利渠畔的林带里,抚摸着粗糙的树干。

作为老军垦白玉伦的孙子,这位“兵三代”从小就听着爷爷的故事长大——20世纪50年代,战士们在戈壁滩上战风沙、斗严寒,用坎土曼挖出引水渠,用肩膀扛来树苗,在盐碱地上栽下第一排绿色的希望。

“当年为了种树,我们肩挑扁担,跋涉数十里外取水。嫩苗刚抽芽,转眼就被风沙打蔫,被盐碱侵蚀。可我们兵团人,偏不信这个邪!”84岁的退休职工杨翠华回忆道。

生命的奇迹,在水与土的交融中悄然萌发,更在兵团人百折不挠的探索中艰难孕育。杨翠华对这一切记忆犹新:“有人把麦草厚厚铺在树根保墒,有人抡起坎土曼一点点刮掉地表板结的盐碱壳,甚至有人省下自己的口粮,泡水浇树……”

一位参与过南泥湾垦荒的老职工带来了“鱼鳞坑”的土办法——“在沙丘、碱地、田埂上沿坡顶挖半圆形,筑成半圆形的埂,然后再将低碱土填入坑内,坑面水平或稍向内倾斜,浇水后,水可带出盐碱,这样树的成活率提高不少。”

“那年春天,三棵杨树竟抽出了新芽!全连人奔走相告,比过年还高兴!”杨翠华的眼中泪光闪烁。那些如星辰般散布在沙丘上的鱼鳞坑,最终连点成片,为5000亩新垦土地筑起了第一道坚实的防风固沙屏障。

从“鱼鳞坑”起始,一团人不断探索,最终形成了系统性的“治碱造林”模式。一师阿拉尔市林业和草原局工作人员唐旭指着地图上清晰的绿色网格,自豪地说:“这就是闻名南疆的‘三线造林’模式!林带紧紧围绕着万顷良田,给绿洲披上了坚固的‘生态铠甲’。”

这道绿色长城的构筑,离不开技术迭代与升级。在一团靠近沙漠边沿,一排排梭梭林沿着渠道延伸,宛如绿色的哨兵。

“每棵梭梭树下,都隐藏着科技奥秘。”唐旭蹲下身,轻轻拨开沙土,一根布满细密孔隙的黑色滴灌管显露出来。“这就是运用‘滴灌肥水一体化’技术。”他拧开控制阀,水滴精准渗出,浸润着梭梭树深扎的根系。

“在沙漠植绿,关键在于将水和营养直接送到根尖。”唐旭解释道,这套技术系统攻克了远距离高效输水的世界性难题,将沙漠植绿的成活率从过去不足30%,一举提升至85%以上。

2010年,一团启动“向沙漠要绿”工程,依托胜利渠延伸的支渠,在沙漠边缘种植2000亩防护林。

这道绿色长城不仅有效遏制了风沙侵袭,更深刻改善了区域小气候。监测数据印证着奇迹:塔里木垦区的年降水量较70多年前增加了60%,肆虐的沙尘暴天数也大幅减少。

精准用水

清晨,在胜利渠48闸枢纽,49岁的配水员熊辉正沿着水泥堤岸例行巡检。他手中的测水仪屏幕,跳动的数字精准记录着这条“母亲河”的每一次呼吸。

胜利渠48闸枢纽的建成,如同为这片土地安装了一颗强有力的心脏——4座闸房构成的枢纽,宛如巨人的手掌,牢牢掌控着水流的命脉。它既能驯服肆虐的洪水,又能将每一滴水精准输送到每一块条田。

守护这双“巨掌”的灵敏运转,便是熊辉日复一日的使命。测水位、查闸门、调流量,看似重复的劳作背后,是保障生态与农业命脉的大学问。

“现在推广‘干播湿出’种植技术,对配水精度的要求很严苛。”熊辉指向渠道旁闪烁的智能监测设备,“过去靠经验估摸,如今靠数据说话,每亩地的用水量能精确到升!”

不远处,沙井子管理站站长马晓昱正带领技术人员调试安装自动化闸门系统。“我们的核心任务,就是确保每一滴水都用在刀刃上。”马晓昱表示,胜利渠不仅承担着灌溉重任,更是生态输水的生命线,每年向下游荒漠林区输送生态水量1000多万立方米。

在胜利渠引水计量点,流量监测站通过实时监测水流动态,精准把控向下游的输水量,确保每年55亿立方米供水稳定。这一举措既为农业发展提供了可靠的水资源保障,也有效改善了区域生态环境,实现了生产与生态的协同发展。

“以前是光用不养,现在要算生态账。”一团农业发展服务中心工作人员林超说,通过持续的节水改造,胜利渠在灌溉面积扩大的同时,用水量反而减少了15%,节省的水全部用于生态补水。

从防洪减灾到节水增效,从滋养良田到润泽荒原,这条绿色动脉赋予了戈壁滩前所未有的生命律动,一幅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画卷,正在胜利渠滋养的土地上徐徐展开。

“现在每到春天,林带里能见到20多种鸟,还有野兔、野鸡、狐狸等,连队职工还在这看到过黄羊。”林超说。

这片曾是荒漠戈壁、人烟稀少的土地,历经三代兵团人接力奋斗,悄然化作生机盎然的片片绿洲。数据为证:如今一师阿拉尔市的林地保有量已达 222 万亩,较70年前增长了近200倍;辖区耕地更是从“零”起步,如今已突破 400万亩。

生态改善带来的连锁反应愈发显著:当地空气质量优良天数大幅提升,局部小气候持续优化,生物多样性也日渐丰富。一个更稳定、更健康的生态系统,正在这片土地上悄然成型。

金果飘香

胜利渠不仅为生态建设立下汗马功劳,更为周边农业,尤其是林果业发展注入了澎湃动力。

“看我们树上的香梨已经长到乒乓球大小了,9月初就能下果。”一团十七连职工刘华国正忙着在果园里进行夏季管理。

2008年从父母手中接过40亩香梨园,刘华国深知创业不易:“多亏了老一辈修的胜利渠,有了水才能开荒种树,这树也变成了我们的‘摇钱树’。”据他估算,每亩香梨产量可达1.5吨,年收入稳定在十几万元。

近年来,一团在巩固生态林建设成果的同时,依托胜利渠的稳定水源,大力发展林果业,不断扩大种植面积、丰富种植种类,让戈壁滩结出了名副其实的“金果果”。

如今漫步胜利渠,丰收的画卷无处不在。

二团十连职工侯盘福种了69亩小麦,测产单产高达906公斤。“我们一团、二团、三团这一带种粮食确实厉害,一团过去被大家称为‘米粮川’,我们的用水全靠胜利渠供应。”侯盘福说。

在5600多亩香梨园中,一团十七连职工张建军用手机扫描果树上的二维码,屏幕上立刻跳出水肥、光照等生长数据。“智慧农业系统让浇水施肥都按‘处方’来,既省水又增产。”他乐呵呵地说,家里的10亩梨园,年纯收入稳稳超过10万元。

这般富足祥和的景象,在70多年前的拓荒者眼中,无异于天方夜谭。“那时候,能吃饱肚子就是最大的奢望,哪敢想种果树、搞旅游啊!”杨翠华感慨万千。

如今的一团,早已突破传统农业的藩篱:4600余亩红枣园、650多亩苹果园、3700多亩杏李园、3000多亩核桃林……林果产业不仅带来丰厚的经济效益,更织就了繁茂的绿色生态屏障。

2022年,看准时机的三团九连职工柴团结承包下70亩厚皮核桃园。经过数年的悉心培育,核桃园终于迎来丰收。如今,他已成了远近闻名的“核桃大王”。

“这几年我又承包了150亩核桃地,去年每亩产量能达到500公斤,纯收入有40多万元呢!”柴团结笑着说。如今核桃产业已经成为三团的支柱产业,全团核桃种植面积已达8万亩,每年带动职工群众增收数千万元。

“我来这儿都30年了,现在的美好生活,哪一样离得了渠水?”柴团结感慨道,“我们有责任保护好胜利渠,种好林子,守好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