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瑞山
每次捧读文学大师朱自清的散文《背影》,总能让我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我的父亲——给予我无尽力量与温暖的人。
岁月的车轮匆匆滚动,算起来父亲离开我们已经4年多了。
今年清明节期间,我和兄弟姐妹们来到父亲的墓地祭奠。看着缕缕香烟升腾而起,恍惚间,感觉父亲就站在我们身旁,仿佛说:“见到你们,我很高兴。”我顿时泪流满面。
那是一个令我终生难忘的日子。2021年6月26日,我的父亲和母亲同时收到了一份既特别又珍贵的“礼物”——“光荣在党50年”纪念章。捧着沉甸甸的纪念章,父亲热泪盈眶,感慨万千,眼中满是对党的深情与敬意。可命运竟是如此残酷,父亲还没有来得及与亲人分享他的荣光与喜悦,于6月29日突然在老家去世,享年85岁。
父亲就这样匆匆地走了,走得那样从容,走得那样平静,仿佛只是去赴一场远方的约定。在没有父亲的日子,我备感煎熬,禁不住时常想起父亲,回想他那平凡的一生,如同在眼前徐徐展开一幅长卷。
我出生于20世纪60年代中期,儿时的我,最喜欢跟着父亲去看村里的文艺演出。那时,父亲是文艺宣传队的领头人,带着文宣队走村串户,自编自演曲艺、歌舞,给家乡父老带去许多欢笑。父亲每当演完一场,总会问我:“蛮崽,我演唱得好吗?”看着父亲期待的眼神,我总是要父亲抱起,然后对着他的耳根说:“爸爸,你杠杠的。”父亲听了我的话,显得很高兴,脸上有一种兴奋的模样。后来,父亲他们常代表县里到福州、井冈山、南昌等地外演,随着表演场次的不断增加,我们的父子感情,就像家乡的九曲河水,绵长又清甜,成为我生命中最珍贵的回忆。
20世纪70年代,父亲开始担任大队民兵连长、大队长、党支部书记,80年代初,又到公社任职。那些年,父亲带领乡亲们修建村小学,开通村水渠、村公路,还建起了乡办饭店、招待所、理发店、水电站等,把一腔热血献给了这方土地。其间的十多年,我在学校念小学、初中、高中和大学,与父亲见面的日子少了许多,但父亲总会让母亲带话或留一封书信叮咛我。这些都成为我与父亲幸福往事的回忆。
20世纪80年代初,我在定南高中读书。一个冬天的中午,下着小雨,父亲来到学校把我叫到校门口,从一个半旧的布袋里掏出三个馒头,塞给我,笑着说:“你正在长身体,读书又是很辛苦的事,趁热吃了吧!”我说:“爸,你以后不要来送东西了,我很好。”父亲听了点点头,叮嘱我在学校要照顾好自己,便转身离开了学校。我站在校门口,注视着父亲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雨雾中,泪水漫过眼眶,浸湿了我的心。
20世纪90年代末,我已参加工作十多年。父亲偶尔会来县城探望我,他从不空着手,总是提着一袋又一袋红薯、芋子或其他土特产。我望着沉甸甸的布袋,看着父亲如老树皮般的面容,心里不是滋味。吃饭时,我特意斟上一杯酒与父亲对饮。酒一下肚,父亲的话就多了起来。父亲半眯着眼,对我说:“蛮崽,你不知道,这些红薯、芋子可是好东西呢,养大了你六兄弟姐妹……”听了父亲的话,我低头不语,知道了今后该怎么做——从此,每个月我会步行回家,顺便带一些父母亲喜欢的物品。二十多年来,我回家的日子,成了父母日复一日在村口的翘首期盼,也成了我们之间心灵的约定。
父亲去世的前几年,大病了一场,住院期间,我们兄弟姐妹轮流守护着父亲。也许我是长子的缘故,也许是与父亲几十年的心灵相通,凡用药、打针、住院几天,等等,父亲都要我来决定。一天,父亲用颤巍巍的手,指着病床让我坐下,说:“你点支烟,让我闻闻。”我说:“爸,您正生病呢,医院是不许抽烟的,就算了吧。”父亲听了我的话,期待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黯淡无光,脸上还夹着一丝失望的表情。父亲一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抽几支烟、喝点小酒,他住院难受,想闻闻那股烟香的味儿,我也理解。
如今,每每想起父亲失望的眼神,我心中就忐忑不安。今年清明节,我带了好多种香烟在父亲墓前点给父亲抽。伫立墓前,我默默地对父亲说对不起,泪水再一次模糊了我的双眼。
亲爱的父亲,愿您在天堂永远幸福、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