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兆伦
张骞出使西域,不仅带回香料等物品,还带回一种现在被叫作香菜的植物,也就是芫荽。其最初被叫作胡荽,后被北朝后赵皇帝石勒硬生生改名为原荽。因为他认为自己是胡人,胡荽听起来不顺耳。再后来,“原荽”又演变为“芫荽”。其实,芫荽只是香菜的一种,但今天,我们在芫荽和香菜之间画上了等号。
芫荽虽然顶着香菜的美名,却也被很多人不待见,说它有臭虫、肥皂和金属的混合味道,根本不想闻到这种味道,更别说吃了。在他们眼里,“香”之何来?
我初次接触香菜,是在三十多年前,刚到赣州生活。闻到餐桌上香菜的味道,我躲之不及,从没下过筷子。几年后,我去了广东工作。一次,妻子来探望我。有天,她去市场买回菜在住处做饭,我回家后看到餐桌上居然有一盘香菜拌卜干。妻子看到我脸上流露出嫌弃之色后,柔柔地对我说,你尝一下嘛,或许没你想象中的那么难吃。在她的反复鼓励之下,我有了试试的冲动。我屏住呼吸搛起一根,但是,筷子在瓷盘与唇齿之间停留了至少三秒。那几秒,童年药罐的苦味突然在舌根泛起。我闭起眼睛,狠心往嘴里一塞。咦,吞进嘴里的味道和闻到的味道怎么不一样?那种腥臭味不见了,反而是一种清新的香味呢,这太出乎我的想象了吧。那天,那盘香菜拌卜干居然被我光盘了。
如今,在我看来,香菜不仅香,颜值还高。碧绿碧绿的,根茎细小修长,外形宛如身材高挑的妙龄女子。就算看上一眼,也会忍不住开心一会,生发出许多食欲来。偶尔去菜市场,看到一捆捆或一束束香菜乖巧地躺在案板上,仿佛在对我说,把我带回家吧。于是,我忍不住买它一小捆,顺便买几块卜干,回家做一份我最拿手的凉拌菜——香菜拌卜干。
香菜,是不少吃货的心头好。那么,香菜好种吗?《齐民要术》有记载胡荽的种植方法:“胡荽宜黑软青沙良地,三遍熟耕。”现今看来,香菜的种植远没有这么多讲究,就算把它栽在盆景的盆子里,它也照样绿油油的。
两千年来,我们的先人是怎么看待香菜的?又是怎么个吃法?宋代的《清异录》说:“香菜醒酒,胜于橄榄。”可见,香菜还有很好的醒酒功效。明代药物学家李时珍是香菜的粉丝,他说,香菜能“辟一切不正之气”,可“处处种之,冬春采之,香美可食”。
今人对待香菜,有的把它当主菜,有的当作配料或是佐料,主打一个随便,模糊了主菜和配料的界限。凉拌、生吃、蘸酱油辣椒吃,均可。可以下酒、下饭、下面条、下饺子、下万物。我的一位同事就说,他喜欢抓一把香菜,蘸点酱油辣椒下饺子。
有花入食,食之如仙。花入食者,食亦如花。香菜不是花,但在我眼里,却不逊于花。如,羊蝎子火锅、卤鹅、卤鸭、卤牛肉等菜式,出餐前,在面上随意地撒上一把,餐桌上的绿意便活泛了。我常常给一些菜式拍照片,发现有没有香菜的装点,拍出的照片视觉效果真的相差不小。从镜头里看热气蒸腾的羊蝎子火锅,我常常会把那些香菜想象成一叶在汤色中沉浮的绿舟。
对于香菜,懂的人入心入肺,不懂的人百思不得其解。我身边就不乏讨厌香菜的人儿。有的说它腥,有的说它臭,还有的说它苦,每每看到餐桌上的香菜,他们总会皱起眉头,仿佛想说,这也能吃?可是,热爱香菜的人可能会轻蔑地丢过一句:连香菜都不懂的人,凭什么自以为懂得美食。
这或许可以理解为对生活的两种解读。味觉千差万别,就像人的思想千差万别。写下这些文字,并没有劝不喜欢香菜的人去吃香菜的意思。只想说,咀嚼百味,才能体悟大自然和生活带给我们的美好。在这生机勃勃的人间,每种生活都值得一过。当另一种味道猛然钻入身体,或许会成为你不可磨灭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