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籍予我灿烂星空
□黎昕妍
提笔回顾与书相伴的岁月,恍然发觉,在那些静默的过往时光,书籍早已将最珍贵的礼物悄然赠予我——一份纯粹的热爱、一种思考的能力、一片璀璨的星空。
小学时期,我养成了一个小癖好:总在发下教材的当天,便迫不及待地翻阅新课本里的故事,看得津津有味。当阅读量逐渐支撑起一定的体悟能力后,家里的书架有了越来越多的文学读物,例如《天方夜谭》《格林童话》《故事会》《儿童文学》《青年文摘》,等等。为了仔细琢磨《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的惊险情节,我甚至能在书桌前坐上一整天。那时,我对书籍如饥似渴,阅读目的是纯粹至极的,我与书里的万物心灵同频共振。具体而言,一本书、一把木椅、一片树荫,便足以让我沉浸于另一个世界。
印象最深的是五年级的那个午后,我抱着一本孔雀蓝硬壳封皮的《西游记》,坐在家门口的老树下,在酸涩的纸墨味与草木清香交织中,我以一个孩童天真的心理为思维基点,为孙悟空搬来救兵而激动,为唐僧误赶孙悟空而愤懑,为师徒四人最终历经劫难终抵灵山、被封号成佛而感到骄傲和宽慰。直到母亲一句叫唤“吃饭啦”,我猛然一抬头才惊觉晚霞已染红半边天,那一刻的宁静与满足,至今想来仍觉珍贵。
书籍不仅让我体验了千百种人生,更赋予我表达的能力,让我成为文章里的“说书人”。写同桌时,我用夸张的比喻逗得全班大笑;写陪伴我的“猫友”时,字里行间皆是童真的温情。那些稚嫩的文字,短小而精悍,以至于作文常被老师当作范文朗读。如今读来也依然鲜活,呈现出一种无与伦比的绚烂。
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增加,阅读的纯粹逐渐被现实的喧嚣冲淡,智能手机的普及让信息唾手可得,但碎片化的推送也蚕食了专注力,社交媒体上的速读技巧,让人失去了咀嚼文字的耐心。某日整理旧物,翻出初中时写的读书笔记,上面工整地抄录着《读者》中的句子:“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流浪。”那一瞬,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已许久未体验过“与世隔绝”的阅读快乐了。
我开始深度反思:为何读书?若只为功利性地积累素材、提升成绩,文字便成了工具,而非伙伴。于是,我尝试重拾儿时的习惯——回归阅读本心、将心沉淀。渐渐地,那种久违的沉浸感回来了。
书籍赠予我故事的星空,让我读懂世界的慷慨,愿你我在字里行间,皆能寻得一片自己的星空,在书页间与世界互赠温柔的力量。
中年读书,自见南山
□淮右
夜半起身添茶时,案头的《陶渊明集》正翻在“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那页。窗外的海棠枝影在台灯下摇曳,像极了书中走出的魏晋名士挥洒的墨痕。壶中普洱渐浓,茶与纸页的沉香缠绵着,恍惚间竟分不清是茶香浸润了书卷,还是墨香化作了茶汤。
中年人的书桌总是热闹的。左边压着孩子的作业本,右边摆着父母的体检报告,中间那本《中年纪》被水电缴费单遮去半边封皮,我们在生活的流沙里跋涉,靠阅读打捞沉没的时光。
梁实秋说,中年是“耳畔频闻故人死,眼前但见少年多”,这原是白居易的话,落在书页间便有了具象。前日整理旧书箱,忽见《活着》扉页留着二十年前的批注,竟在凌晨一点泪湿枕巾。少年时读余华,只见命运翻云覆雨的手;中年再读,方懂得凤霞有庆们的草鞋踏在土地上的温度。原来,有些书是要等岁月在眼角织就细密的网,才能捕捞其中的深意。
书架最上层放着本民国时期的《左传撷华》,纸质已泛黄,只能用密封袋装着。这是读研那一年研究《左传》,我四处搜寻,好不容易才在旧书网上买到的唯一一本。林纾的这本很不容易找到,没想到毕业之后,竟然有了新版本。索性再买一本,和这本书并排站在书架的最高处。
还记得在旧书店曾遇见位修鞋匠,他的工具箱里永远摊着本《东坡志林》,问他为何独爱此书,他敲着鞋说道:“东坡贬黄州时自己盖雪堂,我修鞋二十年也给自己修了间书房。”忽然懂得,古人所谓“此心安处是吾乡”,原不在广厦千万间,而在字里行间。
孩子卧室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像远处潮汐轻轻拍打海岸线。想起《傅雷家书》中“赤子孤独了,会创造一个世界”,此刻方解其味。前日教女儿背“采菊东篱下”,和女儿一问一答,探讨陶渊明的田园生活,引得女儿赞叹连连。中年人的阅读,原不必正襟危坐于明窗净几,能在家长群里抢红包的间隙,偷得半页《世说新语》的魏晋风度,便算不负诗书。
晨光初现时,合上汪曾祺的《人间草木》。这位历经沧桑仍说“生活是很好玩的”老者,晚年将书房称作“塔院”,谓“塔高不碍白云飞”。中年读书何尝不是筑塔?用《沉思录》的理石砌基,以《红楼梦》的琉璃作窗,在《百年孤独》的魔幻光影里安放现世的荒诞。塔尖永远缺着一块砖,恰如我们永远读不完的书架——遗憾处透进的月光,才是照亮我们庸碌生活的神来之笔。
茶凉了,再添一点热水。忽然觉得中年读书,就像在闹市种菊——不必学古人结庐人境,但能守着方寸书田,便自有南山悠然。
书呆子也幸福
□刘七宝生
自从爱上读书之后,我沉醉于借书、读书、藏书,尽享读书的乐趣,心甘情愿当一名书呆子。也是阅读,让我如一只蜗牛般在文字的阶梯上一步步往上爬,使我拥有了向善向上的力量。
从小生活在边远山村的我,读书曾是一种奢望。那是1997年,读小学的我还在光着脚丫到处疯跑,没有书包,取而代之的是装过猪饲料的塑料袋;没有玩具,取而代之的是自制的弹弓、滚铁环;没有作文书,取而代之的是学校发的教辅资料。但我的童年很快乐,就算墙壁上生出的硝,我刮下来也能玩出花样。如果要写作文,我可能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有一回,同学的作文被当作范文在班级拿出来读:“我的语文老师是个男的,他长得一脸的麻子……”将大家逗得哄堂大笑。事实上,老师是个帅小伙,那时正青春。
在没有摸过课外书的童年,我最大的愿望是拥有一本作文书,这个愿望直到初中才实现。上初中那年,我经常和堂兄一起上早晚自习。我们每天上学要经过一段长且弯曲的田埂。晚上,堂兄用绳子将手电筒绑在车架上,按着铃铛穿梭在田间小道。刹车坏了没钱修,他就直接用脚踩刹车线,有好几次没控制住,我们从几米高的田埂摔进了稻田。幸好稻田干涸了,我们拍拍身上的泥土,又平安无事去上学了。我上初二,堂兄毕业了,他把不用的书全都给了我,其中包括作文书。拿到书后我嗜书如命,几乎要把整本书都背下来。一次考试,我的作文竟然得了高分,语文成绩全年级第一名。还有一些书,我是从另外一位堂兄家淘来的,他家在乡镇街上收购废品,经常收到一些好看的书。每隔一阵子,我就要跑一趟废品收购店,琼瑶的书就是那时候淘来的。《梅花烙》《心有千千结》《青青河边草》都看了个遍,那时候不懂什么是爱情,却对每个故事都十分喜爱。
考入县中后,坐我前面的女生家住在县城,她读得最多的是《萌芽》。有时候,她一进教室就冷冷地说:“把你的桌子往后移一点。”我便像听了命令似地自觉照做。她坐下后,将书放在抽屉里,低头读得津津有味。每每这个时候,我便不由自主地伸出头,看看《萌芽》到底是什么书。出于好奇,我也从县中门口报刊亭买来阅读,从此,读杂志成了学习之余的一剂调味品。
读大学的时候,朋友给了我一本《许三观卖血记》,没想到这本书让我真正爱上了阅读。从此以后,我常常一个人去南昌的文教路旧书摊和南昌书城购买图书,一买就是十几本,不久我就读遍了国内大部分知名作家的作品,并且在每本书上都写上购买图书的时间、地点。
尽管每本书都有标价,但知识本身是无价的。我固执地认为,送书是对朋友最诚挚的祝福。所以,朋友生日、侄子过“六一”、表妹到省城来念大学、参与爱心捐赠,我都会选择送书。我总希望,我送出的每一本书,都能让人有收获与感动。事实上,并不是这样,每个人的喜好不一样,对待书的情感也不同。
就拿我母亲来说,她听到我业余时间总是在读书,没花心思去找对象,曾在电话里提醒我:“再这样读下去,就要成书呆子了。”近些年,我读的书越来越多,收藏的书也越来越多。新房子装修的时候,家人特意给我打了一面墙的书柜,整个书架被摆放得满满当当,但还是放不下所有的书,只好在卧室、客厅、阳台都零散地放一些,想读书的时候可随时随地取来阅读。有时候,我也会想起母亲的话,不禁感到庆幸:还好我成家了,不然真有可能要成一个书呆子了。
读书明理
□黄瑞全
小时候,父亲在镇上工作,经常往家里带回一些书籍,家里木床上、餐桌上、竹椅上都会有一本、两本的书籍斜放着。整个童年,别人上树抓鸟、河沟里捞鱼虾、山坡上采野果,而我是在书香的浸润中长大的。尽管那时候识字不多,多为“浅阅读”,但这也使我养成了读书的习惯,并从书中逐渐启蒙了思想、开拓了思维、明白了事理。
我记得家里当时最多的书是《半月谈》《支部生活》,甚至还有从维熙的《大墙下的白玉兰》等。《半月谈》《支部生活》封面及插图都是彩色版的,油墨的香味及彩色的视觉效应,深深地吸引着我。封面上有天安门,有钻井工人,有奔驰的火车,有挥汗的老农,有广袤无垠的稻田……这些深深开阔了我的视野,让我心驰神往,也在我年幼的心中种下了一颗建设祖国的种子,希望为国家贡献力量。
记得1983年左右,父亲又带回了一本《红色赣粤边》,告诉我这本书有很多内容是描述陈毅、杨尚奎、刘建华在我们兰溪村开展游击战争的,让我好好读读。当时我刚读小学,不认识几个字,未能充分理解书中所述内容,但书中“弓里党支部、红色游击队”等字眼引起了我的兴趣。弓里是大余兰溪村一个小组,离我家不远,也是我们孩子常常去玩耍的地方。为什么陈毅、杨尚奎他们会去弓里,他们以前来过弓里吗?这让我很好奇,带着这个疑问,连续几天我都去弓里转悠,看看有什么特别之处。弓里有条小河穿过,河面有座小桥,很多老人喜欢搬个小凳子坐在桥头,一边享受河风的吹拂,一边忆往事、话农事、聊闲事。我也曾蹲在桥边听故事,隐约听到游击队很会为老百姓着想,说他们会做篾匠,以前哪家的鸡笼、鸭笼就是他们做的;说他们有文化,会教年轻人写字、算数……老一辈革命家的英雄事迹和崇高品质,激发了我儿时求学的信念,坚定了我人生的方向。
随着年龄增长,我外出求学,渐渐地较少回家。偶尔回家,我会翻阅父亲留下来的书籍。可无论如何翻找,却总不见1959年出版的《红色赣粤边》,我心中一度留下深深的遗憾。2022年,我在县档案馆的库房查阅资料,一本发黄的、纸面粗糙的、封面红黑相间的书映入我的眼帘,我当即认出这本书是我心心念念的那本《红色赣粤边》。可惜由于年代久远,这本书的装订钉生锈了,里面有十多页散开了,但字迹清晰、内容完整。我如获至宝,一口气读完了整本书。
如今,我将这本《红色赣粤边》供奉于案头,每当迷茫无助时,便重拾此书,从中感悟精神和力量,驱散心头的雾霾,勇毅前行。
书香盈袖岁月长
□陈淑蓉
从小学起,我就喜欢看书,难得的几块压岁钱,都被我用来买连环画了。我对《西游记》《红楼梦》等名著的了解,均启蒙于连环画。一本本连环画,为我打开了一扇扇窗,让我窥见了多彩的世界。
随着阅读的深入,家中那些反复翻看的连环画已无法满足我日益旺盛的求知欲。我的目光被东街大榕树下租书的地摊吸引。每次路过地摊,那些摆放整齐的书籍似乎都在朝我热情招手。周末,我攥着卖牙膏皮换来的一角钱,径直朝书摊奔去。出发前,我就在心里盘算好了:用六分钱租三本《红楼梦》,剩下的四分钱用来买一碗加了红糖水的凉粉。时光在书页间悄然流逝,手中的硬币也一个接一个地落进了书摊主人的小木匣。当只剩下四分钱时,抉择摆在眼前:是去买美味的凉粉,还是继续沉浸在阅读的世界里?最终,我战胜了口腹之欲,将最后两个硬币递给租书摊主,如饥似渴地看完了宝黛的结局,然后心满意足地踏上归途。
念初中时,我寄住在二叔家。二叔是一名作家,藏书颇丰。置身于满屋的书籍中,我像一只飞入花海的蜜蜂,尽情汲取着书籍的甜蜜。那时,我不仅阅读了《小说月报》《收获》等文学期刊,还接触到了《戏剧》杂志。每当读到优美的文章、经典的段落或是精妙的词句,我都会认真地摘抄到笔记本上。或许,正是在那个时期,文学的种子已在我心田悄然种下。
在阅读的路上,赖老师对我有着深远影响。教我们初中语文的赖老师,是中文系毕业的高材生。有一次,他在课堂上绘声绘色地给我们讲《桃花扇》的故事。下课铃一响,我迫不及待地请老师把这本书借给我。然而,他告诉我,那是他大学时期阅读的,自己手头并没有。赖老师见我一脸失落,赶忙说道:“虽然我没有《桃花扇》,但我宿舍里还有许多其他的书,你可以去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从那以后,赖老师的书架便成了我课外阅读的宝库。直至今日,我仍清晰记得,我阅读的第一本外国寓言《狐狸艾克》,第一本原版名著《三国演义》,皆来自赖老师的慷慨借阅。每读完一本书,我都仿若经历了一场意义非凡的心灵之旅。因为热爱阅读,我的语文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对文学的喜爱也愈发浓烈。大学时,我选择了汉语言文学教育专业。
大学毕业后,我成为一名初中语文教师。在与学生的相处中,我提及最多的一句话便是:让阅读成为伴随终身的习惯。每接手一个新班级,我总会在教室里精心打造一个图书角,我和全班学生每人带一本课外书,放在图书角的书架上,大家互相借阅。课堂讲授时,我会适时拓展与课文相关的书籍;课间休息时,也会热情地向学生推荐我读过的佳作;课前三分钟,让学生上台分享阅读过的一本课外书……浓浓的书香,丰盈了少年的青葱岁月。
那天,轮到语文课代表子瑜上台分享,她堪称班上阅读课外书最多的学生。子瑜自信从容地走上讲台,脱稿分享麦家的小说《人生海海》。子瑜的分享,如磁石般吸引着全班同学,也深深打动了我。我惊讶于一个八年级的学生,竟能对作品有着如此独到深刻的见解。我的学生比当年的我更优秀,他们不但语文成绩优异,而且在初中阶段便已在省级、市级报刊发表文章,这无疑与他们对阅读的热爱紧密相连。
时光悠悠流转,青春会在岁月长河中悄然流逝,容颜会随着时光的打磨渐渐老去,唯有那馥郁的书香,能够跨越时空,源源不断地滋养我们的心灵,成为我们生命中最珍贵、最永恒的精神财富。